第一章 惨剧
“真是太可怜了，借了一大笔钱仍是丢了命！”邻居们中的大嘴巴在相互“私语”。
“沈太太，你可要节哀呀！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哎哟！这娘儿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留下这孤儿寡母的，啧啧！”众人纷纷表示“惋惜同情”。
“要不说呐！要是个男孩也就罢了，偏是个女孩，顶什么用呀？哎！幸好我没把钱错给她，要不也别想要回来了！”
母亲如今只剩下了眼泪和叹息，众多的亲戚也在走马灯似的探望过后也逐渐疏远了距离。这就是世态炎凉吧！终于体会到了“穷在市井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悲凉。以前父亲任财务经理的时候，每逢节日，家中便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如今，只空留一声叹息和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语。
只有10岁的初心冷眼看着，默默无语，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懂得所谓“亲朋”同情的话语背后暗藏庆幸和些许幸灾乐祸。此时的她的心中翻江倒海，那一晚的惊悚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爸爸，爸爸，您怎么了？醒醒呀，爸爸！爸爸……”女孩尖锐的哭泣声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犀利。一场悲剧突如其来，毫无预警地袭击了这个看似美满的家庭。一位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中，口中不住向外吐出鲜血，双手在不停地抽搐，脚上的鞋也被甩出十几米远。男子气若游丝，望向女孩，他多想再抚摸女孩的脸颊，轻唤她的名字，可这些，他都来不及做了。父亲再也无法吐出任何言语，渐渐失去意识，他心爱的女儿呀！在这个家中，他唯一不舍的牵挂。
一辆重型货车在雨夜中疾速驶过，撞倒了夺路而出的父亲后肇事逃逸，女孩劝阻离家的父亲追上来的时候看到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女孩紧紧抱着男子，在雨夜中拼命呼喊，父亲的呼吸越来越弱，身材越来越僵硬，死亡——只一步之遥。
暗夜里响起惊天的炸雷，仿佛是张开着獠牙的怪兽，把一切有生命迹象的生物吞噬。女孩被恐惧包围着，双腿跪在地上，失去了力气和知觉。
父亲离家，是又和母亲发生了争执。原因是母亲发现了父亲的外遇，并以此要挟宣扬的人尽皆知，使得父亲名誉扫地。打骂的不可开交之际，父亲愤怒出走，遭遇横祸。父亲的死，她的母亲还不知道，一味在房间内咒骂，不停歇的哭泣，骂这个负心不负责任的男人不得好死，骂那个狐狸精是婊子养的。有用么？又一场陈世美抛妻弃子的戏码在上演，可秦香莲就真的那么无辜么？
“停车！”一辆凯迪拉克在不远处停下，车后座上一位面容冷峻的少年向他的司机发号施令。雨刷器在拼命的摆动，少年的目光丝毫没有从无助哭泣的女孩身上移开，孱弱的身影激起他的怜惜之心。“少爷！雨大，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司机好心提醒道。“叫救护车，伞递我！”女孩感到头上的雨水渐小，抬头望向这个颀长的身影。一双清泠的孤傲的眼眸映入眼帘，来不及体会那复杂的神情，女孩瑟缩地不住打着冷战。
不远处传来救护车尖利的叫声，医护人员在询问女孩后通知了母亲。这时，同样虚弱到泣不成声的母亲才蹒跚着出现。
那个少年被眼前的人儿深深震撼了，他没有从这个仅有几岁的小女孩大眼中读到任何讯息，她的眼睛就像是两潭毫无波澜的死水，迷离的，空洞的，绝望的眼神，整个人仿佛要被大雨湮灭。情不自禁地，少年开口了“你的名字。”少年感慨女孩的冷然安静，不挣扎不反抗，像一只断腿无助的白兔，放弃生存的希望，任人宰割的绝望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尤其是那双无神的大眼，硬生生的刻进他的心房。
良久，女孩答道：“沈初心。”
被送到医院，父亲在ICU病房里躺了1个月，不仅耗尽家中全部积蓄，也耗尽初心的全部希望和温情。记忆中那个文质彬彬细腻温和的父亲，那个才情出众待人礼遇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来悼念的人一拨一拨的，似走马灯一般，话也说得越来越来露骨难听。
“她们还不起钱吧？瞧这房子也就值个200来万，可我听说光抢救的医药费就花了好几十万了，还不算之前买房子欠下的贷款。孩子还这么小，这以后的日子可真够月茹受的！”盯的这样紧，是怕这对母女畏债遣逃么？
初心瘦小的身子蜷缩在房间的一角，两只眼睛如两颗黑洞的紫晶石，麻木空洞的眼神，不带一丝的生气。她的母亲，那个曾经被人羡慕嫉妒嫁了个会挣钱又体贴的好男人的妇女，此刻，枯瘦又憔悴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白头。家中日后的生计她都来不及去想，也没有力气去想，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撒手去了。
不知是哪位友人，适时的“点拔”母亲：“月茹，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也不容易，又没个工作，身体也不好，你家初心上学要花费不少钱的！要不，你把女儿寄养在亲戚那里吧？”
“我看也是的，你自己还要吃药，这年头，找个工作多不容易呀！为了孩子，你考虑一下吧？”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陈阿姨，您还记得我吧，我是隔壁单元楼的黄昊龙，对您家的悲惨遭遇我是万分的同情。如果说我能够有荣幸帮助到您和您的女儿的话，我会非常乐意！”说话的男人一脸流里流气的猥琐相儿，呲着一口黄牙，眯缝儿着小眼一个劲儿向初心望去，凡是长着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他显而易见的居心。这位黄先生是远近闻名的败家子，成天流连于各类娱乐场所，可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气得老子娘跳着脚的骂，可他却是没气没囊的滚刀肉，依旧死性不改。
“沈初心，小乖乖，哥哥会对你好的，跟着我，你就可以好吃好喝地过生活啦！”
无论初心是否拥有强大冷静的心脏都要胆寒了，母亲如果选择把自己寄养给这样的人，那么她的生活将陷入无边的黑暗。这个人看着让人就恶心反胃，不！她不要！
此刻，她想逃，丝毫不寄希望于那个身体孱弱的母亲，一个连自保都无能为力的人如何来保全她的安危？
“陈阿姨，我可以先付50万！以解您家的燃眉之急，也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对您的女儿我非常中意，我非常愿意在初心成年后娶她为我的妻子！”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沈心还是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妈妈会把我“卖”给这个人么？妈妈……妈妈……
“黄先生，我的女儿还小，现在说这些太早，您请回去吧，我们不需要您的‘帮助’！”陈月茹客气地拒绝。
“沈妈妈”黄昊龙急忙改了称呼，“您大可不必担心，在初心成人之前，我是不会对她有啥非分之想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和初心，有我小黄一口吃的，决不会让二位饿着。您就放心吧！再说，咱们街坊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我么？我可是个本分的老实人，这些邻居们可以作证呀！”说完，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附和：“月茹呀，小黄这么一表人才的人现在可难找啦！况且，出手又这么大方，你可别犯糊涂，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你家初心也算有靠了，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呀！”
“是呀！是呀！50万可不是小数目，可不是什么人都拿的出来的，难得遇到黄少爷这么慷慨的人呢！”又一个谄媚的声音。
多少不幸是由一些本不相干的人出于幸灾乐祸的目的运用推波助澜的手段极力促成的？表面上的关心体恤，私心里的落井下石，一应的看热闹的心态。三人成虎，对不对？这些三姑六婆们啊！你们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50万，可以暂时缓解家里的债务负担。陈月茹的口气也不像刚才的坚定，“我们初心还小，恐怕会给您添不少的麻烦，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吧……而且，我们初心从小娇生惯养，可不做了‘童养媳’呀！”
“哎呀 ！沈妈妈，我对初心可是真心的，又怎么舍得虐待她呢！有我替您照顾初心，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再说，以后我还得叫您一声母亲大人呢！”
初心虽然年少懵懂，但多少也懂得了自己将被出卖的事实。这个叔叔一口一个哥哥的卖萌，还口口声声地喊着妈，在她听来无比的恶心。
母亲犹豫道：“我要问问初心的意思，这孩子没有离开过家，我怕她……会不适应……”
像置于寒冰中又浇下一盆凉水一般，初心的心彻底荡到了谷底。妈妈呀！我好歹也是您怀胎十月的产物，您如何就这样轻易地把我奉送到这样一个男人手上。想不到，穷人家卖女儿的戏码在21世纪仍然在上演。
我的天！谁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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