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北(二)长夜里的远方

作者: 城南杂说 | 来源:发表于2018-12-03 19:41 被阅读39次

     

    大学同学从北京来,因为我第二天要考试,所以为了节约我的时间,朋友特地把吃饭的地点定在我家旁边。这倒是难为了我,小区附近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最近的商场也要一站地铁,一时想不出该请这位远道而来的老朋友吃什么。

    左思右想了很久,眼看人就要到了,脑子能想到的只有小区旁边的一家小餐馆,名曰东北一小院。虽然没什么档次,但是东北菜做的还算地道,对于我这位老家牡丹江的朋友,到这也算是解一丝乡愁。点的菜不多,地三鲜、锅包肉、大骨棒、鸡蛋地皮菜、东北大饺子,都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口味,摆盘很是随意,搭配很是随性,但是吃在肚子里,却混合着升腾出一股温暖。饭后走在上海冬春之交湿冷的风里,耳朵冻得生疼,可胃里的温暖却让人倍感舒服。

    离开东北后,好像再难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冷。以至于在上海最冷的时候,也不过一条秋裤就可以应付。回想起这辈子唯一一次穿毛裤,大概也就是那次最北之旅了。

    从哈尔滨出发去漠河已是傍晚,为了应对极寒的天气,我特地穿上了家里带来的毛裤和羊绒衫,脚上则在最厚的鞋子里面穿了两双袜子,这样的装备,也只能勉强抵御北国逼人的寒冬。伴着此起彼伏的汽笛长鸣,我裹着厚重的衣服,背着装满红肠、干肠、格瓦斯的旅行包踏上了哈尔滨开往漠河的火车。那时高铁虽然没有今天四通八达,可全国各主要城市却已经进入新的速度模式,不过去往漠河这样的边陲小镇,只有两辆夜车。临近过年,春运的人潮给我的最北之旅带来了不小麻烦,二十几个小时车程的路途,我只买到了硬座票,而且这硬座坐地也不舒坦,待我走进车厢,发现里面早已人满为患,座位鲜有剩余,就连有的桌子下面都已经躺了人。

    艰难地挤过人群之后,找到了我的位置。我的座位靠着窗户,心里为抢到了这样极佳的观景位飘过一丝侥幸,可不成想这个位置却成了这一路最令我煎熬的事。

    为了保持车厢内的温度,位于脚边的暖气火力全开,毫不吝惜的向上翻腾着轰隆的热气。然而桌子旁边的窗户上,由于热气遇到冰冷的车厢铁皮和玻璃,瞬间凝华成冰。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奇特的景观,车窗上牢牢地糊着一层冰霜,窗户的边框上,结结实实的包裹着一层三四厘米厚的冰坨,并且随着源源不断的热气供应而时刻在融化与结冰中往复,每时每秒都在散发着寒气。我就坐在这样一个上身靠着冰块,下身吹着暖气的位置上,体味着冰火两重天的酸爽。车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冬夜里铁轨清脆的碰撞声,印记下一圈圈去向最北的车辙。

    冷热交加的苦楚让原本就很难入睡的硬座长夜变得更加难熬,一碗泡面和一根干肠下肚,勉强支撑我打起一点精神。原本拥挤不堪的车厢很容易惹人烦躁,可事实却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丝毫没有看出一点如我般的困倦与不适。

    是啊,他们是归乡的人。

    我的位置对面,是一对新婚不久小夫妻,老婆挤在狭小的座位上,只得把丈夫的肩膀作为唯一的依靠,似睡非睡地寻找着困意。而这位胖胖的新郎却饶有兴致地找着话题与周遭人漫谈。我的旁边除了同行的驰哥,还有一位同去漠河的驴友。既然是独行,自然也要找人漫谈,于是乎,这位胖哥和瘦小的驴友,承包了当晚的主要聊天,我们在旁边只能三言两语的穿插几句。

    起初的聊天由于还在适应恶劣的乘车环境,并无暇顾及,在拥挤的车厢内移动已无可能,所以在尝试着用睡觉和吃东西打发时间均无果之后,我也不得不听起了这场聊天。

    “你们为什么不到沈阳去呢?应该比在齐齐哈尔赚得多吧?”小驴友问。

    “沈阳哪那么好去,吃的住的啥都贵。”

    “但是你们赚的也多啊,都是在外地,干脆去好点的地方。”显然小驴友对胖哥回答不太满意。

    “齐齐哈尔离家近,家里有点啥事儿还能回来,到了沈阳那老远的,回个老家也不方便。”

    “你们年轻轻的,还是应该走远点去闯闯,家里头又不用你们干啥。不趁着年轻去闯,再过几年你们生了小孩儿还能换地方?”

    胖哥笑了笑并没有作答。小驴友显然对胖哥没有答复有些不满,又跟着补充:“你们得往南走,这两年东北的经济没有什么增长点,你看你们齐齐哈尔有啥企业吗,现在这东北,也就沈阳还行。”

    胖哥显然对这样的话题感到力不从心,但又只好应和着:“那有人就行了呗,齐齐哈尔人也不老少,我们俩一天天的也老忙了。沈阳那老远的我们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跑那去干啥。”

    “但是我跟你说,国家现在发展重心不在这,将来肯定是到南方去,你们在这现在看着还可以,过两年就不行了。”这一番关于国家发展政策的观点一出,引来了周遭人的一番七嘴八舌。

    “这事儿,我们小老百姓哪整的明白。”胖哥脸上多少有些无奈,他觉得这个小驴友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自己又实在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所以,干脆这样应付。

    一番挣扎的睡眠醒来,已经是凌晨3点多,车厢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聒噪,只是偶尔传来几声咳嗽与窃窃私语。

    “给咱妈买的那个棉袄你塞哪了?”胖哥问。

    “在红箱子里呢,你别管了。”老婆已经醒了,依然靠在他肩上,“这么大东西我还能忘了带?花那老钱买的我还能忘了带?”

    胖哥转过脸来憨笑着,“妈刚才发信息了,说给做了粘豆包。棉袄占地方,等到家了拿出来,走时候多带点粘豆包,回齐齐哈尔能吃老一阵了。”

    听到这里,想起来初到哈尔滨时驰哥妈妈为过年准备的粘豆包,满满一袋子里装满了如元宵大小般的小球,冻得生硬。在送我们去车站前的路上,阿姨开着车到几个亲亲家里送粘豆包,每个见到粘豆包的人,都禁不住一笑,扒开袋子看看今年的粘豆包做得成色如何,好像这粘豆包的成色决定这个新年的质量,只有亲自检验之后,才对这项过年前必要的准备工作放下心来。

    冬天的北国,夜是漫长的,冷暖交加的夜让本就漫长的旅途变得更慢。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列车开始减速,久未谋面的列车员穿过东倒西歪的乘客,“黑河到了,到黑河的下车了,黑河到了。”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叫醒了浅睡中的我。

    此时对面的小夫妻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下车。

    “媳妇儿,你想去沈阳不?”

    “走吧,爸妈在车站外头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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