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回。”
和他的对话，永远止于这两个字。
最怕空气即刻凝固，然后留下一个还意犹未尽的我。而这两个字就像一号命令，警告我“你已经说的够多了”，或者一个借口，暗示我“我不想再聊了”。总之，我们的对话常常这样戛然而止。最开始，我还会呈现小姑娘般的抱怨情绪，OS“哎呀，故意不跟人家聊下去”，到如今我看到这冷冰冰的“免回”二字亦会心生喜悦，猜想天蝎座的人设本就如此，“没错，这就是他”。我习惯了他用这样冷峻无情的方式收尾，却还是会在每年9月给他发去祝福短信，还是难以自持地喜欢他，喜欢这种刻意营造的疏离感，喜欢了好几年。
上周末，“末代司考”落下帷幕。为了搭乘最后一班车，周围很多同事都加入了今年的备考大军。其中一位将近40岁的离异大哥告诉我，他远在山东的女儿打电话说“爸爸，要加油啊”，就是这几个字，有着万千力量，一直支撑到他走出考场。我们都知道，司考是场艰辛的拉锯战，没有动力难以为继。“你还记得当年得知自己过了的时候是啥感觉吗？”他这一问，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冷峻无情的人。
那是2012年的事情了，虽然很多心情现在早已记不真切，但有关于他的，却还是历久弥新。
那年法大的夏天，一如既往，在迎战中国第一大考的压力之下，显得燥热而漫长。大三的暑假恐怕是法大人最难忘的暑假，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我也选择留在学校备考，重复着“寝室-自习室”两点一线、靠雅哈红牛提神醒脑的劳苦生活。一日，我收到短信，“拜读法制日报大作，《又是一年司考时》，司考加油，静候佳音。”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来的短信。一瞬间，我能强烈地感知到，一颗颗滚烫的、有如能量粒子的东西从心口迸发出去，通过血液输送、遍及全身。教室的椅子已无法承载我的激动，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是我的动力！那是动力在血液里流淌！没错，是他！他可比雅哈红牛顶用多了，他的一条短信足够我亢奋一星期！但同时，我也患得患失起来。我担心自己错过了复习的黄金期，担心自己知识掌握的不够深入，担心自己通不过无颜在校园里再见他，担心自己最后连发短信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动力的确也是压力，所以我加大了学习强度，早起晚归、缩短吃饭洗澡时间、增加了咖啡剂量......只为自己能在11月底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给他报喜。所以我当然记得在得知自己过了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不是兴奋，是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没有丢脸，没有丢脸！两个月的集中攻坚，我终于给一个“静候”的人报以“佳音”。
离异大哥显然不太相信我说的“不兴奋，只是感觉没丢脸”的话，接着说“你过了司考，算是给大学四年画上句号了，没遗憾了。”
没遗憾了吗？我在心里暗暗自问，却怎么也不敢接话茬儿。是有的，且还是与那个冷峻无情的人有关的。
我的遗憾不是没有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毕竟我对他的爱慕虽不外显，却早在内心翻来覆去、波澜壮阔了。我的遗憾是具体的，具体到2013年6月28日那一晚。我邀请他来看我毕业晚会上的话剧表演，他如约而至，拿着把折叠扇，穿的是带波浪纹的花衬衫。在喷泉前，我们合了影，他嘱咐我到了南京要多找找师兄师姐，彼此有个照应，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他还说了好多好多话，可我光顾着看他，竟记不得其他内容。我的节目很靠后，从礼堂出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半。打开手机，有未读短信，我却没能再大胆一点，问他在哪，然后面对他，讲一堆疯狂的话。我在礼堂旁没有灯的长椅上坐了很久，静静地看着从礼堂里走出来的人，他们看不到我，他们笑得很欢，他们和我一样，马上就要毕业了。来南京后，我还是常常梦到那个场景，他告诉我“你演出完就联系我，无论多晚”，可我在梦里却也一次次地重复遗憾，终究没有一个明确答案。醒来时，总是满脸泪水，擦干后发现，今天是离校的第98天了。
我珍藏了所有与他往来的短信，在我大学时代用的那部电信手机里。但现在已经不会再拿出来翻看了，毕竟有些故事还是尘封在记忆里为好。
又到了9月，我又用同样的由头为他送上祝福。他告诉我，上周五上课给同学们推荐了我的那篇“大作”。我真幸运，在我走后四年，还有东西被留了下来，被他记得。我编辑了200多字的短信表达喜悦之情，还是不出所料地收到了专属于他的回复——
“你若精彩，蝴蝶自来。优秀的学生，老师感到骄傲。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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