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与启程

归途与启程

“呈现于我眼前的冷清，是落于他乡的团圆。”我的脑袋自动组织好了语言，在我望着窗外发呆之际悄然间告诉我。对，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我从街上走过的复杂感觉。

我住的地方，周边一堆工厂，3公里以外是工厂，300米是，3米内的楼下也是。说是工厂，倒不如说是一个个小作坊。几十平的房间里，几个到十来个工人填满机器间的空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同的小作坊白天井然有序的工作着，一派和谐。待到我晚上十点左右回去，大部分依然敞亮，机器嗡嗡运转着。节假日也无例外，在我与朋友相约出门时，路过的一间间作坊无一休憩。

我已习惯与他们日夜作伴，于是等到这两天这一处处都关门了的时候，我很快便发觉了。不是才腊月二十吗？怎么一个个就已经关门了。事业、企业单位除夕才放假，朋友们在不同地方上班，也是跟我说除夕提前请假回。如此熟悉的街道，往日人来人往，机器声中夹杂音乐，反倒将此刻的安静衬得格格不入。心里莫名堵的慌，我摸不透。一到办公室，我立马跟同事说起这件事。

“嘿，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我试探问，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现。

“怎么了？”同事一脸疑惑。

“你来这上班，有没有发现路上有什么不同？”我引导着。

“没有呀，到底怎么了？”同事甚至打量了我一下。

“哎呀，”我急了，“你没发现嘛，路上好多工厂都关门了。他们是都休息了？为什么关门好几天了。”我将疑惑一吐为快。

“啊，你说那个啊。很正常啊，往年也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回家的。”她一脸平常。

“啊？为什么这么早？公司不都是快除夕才放假吗？”我满脸疑问。

“嗐，首先人家就不是在公司工作。工人们不容易的，一年很少回家，就年底一次，难得的相聚，自然提前回。”她脸上添了三分温柔。

我不再说话，想起了我的童年。

我生在农村，父母有段时间也离家外出去打工，那时候我很小，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楚。有关那段时间的回忆，我还是从父母口中得知的。

“那时候你才刚读小学呢，怎么会记得呢。”母亲一点点回忆，“我跟你爸那是第一次出远门打工，对外面根本不了解，哪里敢带你一起出去冒险，只能想办法把你交给亲人帮忙带。但毕竟带孩子很累，费精力，基本都被拒绝了。幸运的是，你伯母愿意帮我们，我跟你爸就把你交给你伯母了，约好一年后赚够建房子借的钱就回来。”母亲轻轻叹口气，“谁知道，一晃就是两年，才勉强攒够大部分。想着太久没回家，也够麻烦你伯母的，你又都长大两岁了，还是决定先回来一趟，钱再想想办法。”母亲顿了顿，“那天，我们中午就到了，下午你才放学回家。你呀，都不记得我们了呢。”母亲笑着望向我，眼眶却已经湿润，“你背个书包，进门看到我们，只盯着我们看，叫也不叫，已经不认识了。你伯母说是我们，你才支支吾吾叫了句爸爸妈妈。”泪从母亲眼角流下，我心里也跟着一紧。“我们在那种玩具厂里面上班，给你带了玩具，你玩得可开心了。”眼里泪还在打转，她嘴角却又带上了笑，“从那时候起，我跟你爸就决定了，家里再难赚钱也要想办法，不再出去打工了。”我心里一阵暖意，爱从未被提及，可处处又都是爱的具象化。

昔日作坊里那一个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此刻却都加上了父母的影子。

心不再堵塞，一阵释然。我眼前的所谓冷清，那门店的一处处关闭，街道不同往日的安静，在这些看似我被他们所抛弃的场景背后，却是我所未见到的，在不同角落里他们满怀期待的团聚，或热泪盈眶，或只是相视一笑。眼前的冷清，实为落在他乡的欢愉。

前一秒困于黑夜，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却在下一秒乌云退散，抬头就望见了头顶的月亮，脚下的路也被一并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