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推送的《愿我们后会无期》的阅读量我觉得挺满意,这是第一篇没麻烦别人转发的文章。
为写这一篇,我磨蹭了两个多月。
我想,我们每个人,大概在60几天的时间里都会得到很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无论得到还是失去,都是推动我们成长的力量。
它让你无法抗拒,无论是开心还是悲伤,我们都必须让自己去接受和适应。当然必要的时候,也要去反击和争取。
有几位女性读者加了我的微信,她们说看过《愿我们后会无期》后心情很低落,有很多话想说。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吧?”
大家这样问。
其实,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我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
这个故事有一个真实发生的事做主线,然后我根据这条主线往里面添加了很多内容。
最近一直在听王心凌的《下一页的我》,把这首歌推荐给想自我鼓励一下的新女性的你们。
有的梦不去做好可惜
我害怕吗
有点孤单,很痛对不对
我得放下
翻开这一页
没时间想过去
好了,那么就请让我马上进入下一个故事吧!
4月初,儿子邀请了11位小朋友来家里为他庆祝10岁生日。
在日本,很多家长都在孩子10岁生日之际搞一个热闹的派对,这个派对被称为“1/2成人式”。
儿子亲手制作了11封邀请函发给他的朋友们,那天晚上10个男孩子和1个女孩子全部到齐,有日本、菲律宾、印度和中国小朋友。
你们可以想象,十几个活泼好动的小学生,那天把我家搞得该有多”热闹“。
在他们的嬉笑吵闹声中,我一直在想,真不知道这些孩子们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晚上8点,孩子们总算都各自回家了。
我收拾好凌乱的房间,看到手机有两个报社主编打来的未接电话。
于是和儿子说,我下楼打个电话,顺便透透气。
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也可以说,下楼打电话和透透气是一个短暂的逃离,逃离出那个让我饱受了十几个小学生吵闹折磨的空间。
主编的来电刚巧让我有了可以马上“逃离”的一个小借口。
然而,直到今天我都不愿相信,那是我和主编的最后一次通话。
我们打完电话还不到12小时,他突发疾病去世了。
“飘飘,有你文章的报纸什么时候来取?”
“周五我去找您拿,给您带点儿刚从北京带回来的点心。”
“好啊!周五见!”
“好的,谢谢您!”
这是我们那次通话的最后几句。
没有人能想到,包括主编自己也没料到,在我们约定好的周五那一天,我在朋友圈写了这样一句话:
该如何原谅这个世界和我想的不一样?
周五,从报社编辑手里取到报纸后,我拿着稻香村点心,直奔殡仪馆。
主编的独生子已从大阪赶回名古屋,他叫俊华,我们第一次见面。
在日本出生长大,大学毕业刚进公司工作的这个男孩子以为我不会日语,便竭力用中文和我说话,他的发音非常不标准。
我听起来很吃力,对他说请讲日语吧!
他微微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用流利的日语说让我多安慰一下他的妈妈。
主编夫人是摄影师,我管她叫师母,是在日本对我最好的一位大姐姐。
他们夫妻二人经营着一家报社,两家出版公司,和一家翻译公司。此外,两个人都有年事已高、生活需要照顾的父母在日本,主编的突然离去,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家庭上的重担,全都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师母一人身上。
在主编葬礼前,每天我都去看师母。
我的思维方式里,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痛失丈夫,且不得不接管所有他丈夫生前的工作,并要替丈夫撑起一个大家庭时,她应该是主编的所有亲朋好友里最绝望的、最悲伤的,也应该是哭声最大的人。
但是,她并没有这样。
周五在殡仪馆,我和师母见面相拥着痛哭了一会儿,待我情绪稳定,她把我叫到比较安静的房间,让我暂时接替她在报社的一些工作,并拿出一张纸,镇定自若地写下了她不在的期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并告知我该如何去应对和解决。
我相信每一位摄影师和每一个写字的人性情都是相同的,我们都是在用自己的一颗真心感知着这个世界,并将之记录下来,只不过我们记录的方式不同而已。相处了10年的师母,是一位重感情的摄影师。
之所以她并没有像主编的其他亲戚看起来那么悲痛,是因为她把在心底的沉甸甸的悲痛转化成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通夜那晚,来悼念的亲朋友好友离开后,工作人员准备把主编的棺木从大厅推走,师母一个人在摆满了鲜花的棺木旁,微微歪着头,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丈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睛里流露出慈爱的、充满着依依不舍的目光。
也许在主编每晚熟睡时,她都曾无数次这样安静的,近距离的凝视她最爱的丈夫。
那一刻,我流下了两行热泪。
这几天她话不多,接待来宾等大部分事情都是由她儿子来做的。
她把所有的苦,都在心里慢慢消化。
她把所有的伤,都在心里慢慢自我愈合。
她也有对未来的不安,时时刻刻都在心里对自己说:尽管眼下十分艰难,但一切都还会再好起来。
我第一次遇到被视为亲人的好友意外离世;同时也第一次明白,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在苦难面前如此坚强。
她一直用她坚定的目光在对我说:
飘飘,这世间,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这件大事没能让我们退却,今后的路,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要继续思考和探索,成为自己的过来人。我们要把每一次失去,都转化为另一种能量,把每一场煎熬,都成为劫后余生。
一起加油!
在那段时间里,不仅从师母身上得到了很多勇气,我也看到了一个孩子的成长,他的成长让我意识到,做妈妈是不能为孩子长不大而时刻焦急的,我们谁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来等待。
主编的儿子俊华今年23岁,刚刚进日本公司工作。因为在日本出生长大,虽然他的父母都是中国人,但他的中文并不好。
主编曾对我说过,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孩子学好中文。他也曾无数次鼓励我,一定要教自己的孩子学好中文,一定要多带孩子回中国。
他的父亲去世后,俊华每天都努力和从中国来的亲戚用蹩脚的中文讲话,他那极度认真的表情里带着无限焦急。
记得他姥姥从中国来名古屋当天,他的姥姥、妈妈、小姨和我坐在一起聊天,师母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我们几个人轮流安慰她。
这时他儿子摇了摇头,用日语对我说,“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当时我心里特别难受,因为语言,孩子想理解但又无法完全理解他的妈妈此时的内心感受。
那之后过了三周,我在报社再次见到俊华。
惊讶地发觉他的中文进步了!
在报社和打扫卫生的中国阿姨用中文交流,不仅词汇量比以前多了,发音也没有了之前的舌根生硬感,还时不时在一句话的结尾处,带一点儿像他父母说话时的天津味儿。
他说中文时的声音,像极了他的父亲。
听着他和阿姨聊天,我始终面带微笑。
主编可以安心了,他的儿子长大了。
“飘飘,我和孩子去办事,下午回来。”师母说完,和她儿子肩并肩走出报社。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自行车很多,只见俊华轻轻挽起妈妈的手臂,提醒她注意安全。也更像是在给他的妈妈传达一种讯息: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大概过了半小时,师母来电话说下午早有日本客人约好了来公司拜访,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她来不及赶回来了。
“我儿子现在马上回去。飘飘,如果客人来了,请你带他到会客室,他喜欢中国茶,给他沏一壶碧螺春。”
俊华在客人到来之前赶回了报社。
客人到来后他亲自为客人沏了茶,从会客室传出的笑声和谈话声,让我想起了主编曾在那里和客人谈话时的情景。
这个长大了的孩子,有了为爸爸妈妈承担起这一切的能力。
孩子真正长大时刻,是开始理解父母没说出口的话的时刻,也是有能力承担起父母未能完成的事情的时刻。
对父母来说,养育一个孩子艰辛的个中滋味都是一言难尽的。然而也正是在看到孩子长大的这个时刻,终于可以笑着放心了,我们都会认为所有的苦和累都值得。
这两个月,我们都没有白白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悲伤。
师母说:这两个月虽然我很难过,但是我相信命运从我身边夺走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归还给我。
俊华说:不管我们对这个世界有多么失望,都没有理由对自己的成长失望。
亲爱的们,在我们的人生历程中,大家都要经历那些不可避免的艰难时刻,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成长也将永无止境。
你们说呢?
祝好!
本文作者:李仕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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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居日本名古屋,喜马拉雅FM《仕芳阿姨讲中文故事》主播,自由写作者。
两个孩子和一只短足猫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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