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零狗碎

        国庆长假回乡探亲，顺便去了趟儿时居住的小山村。乡村的小溪依旧清清爽爽地流淌着，除了当年的河柳整齐地排列在小路旁边，那里的许多老屋都已经废弃，这边半间破房，那边一截烂墙，但远远看着这些断壁残垣，曾经的院落与院落清晰而和谐地交错，仍然蕴含着曾经的秩序和活力。土墙在夯筑时墙体上留下的小小洞眼，隐藏了孩童的无数秘密，似一双双眼睛，默然的看着这里的世事沧桑。

        有了鸡鸣狗叫，乡村才是醒着的。小时候，家里的鸡是散养的。白天放出去，成天没完没了地溜达，晚上不用找，自己就回家来了。当然，中午它们会踏着点儿，赶着我们的午饭时间，在门口晃悠两圈，母亲就朝它们撒几把秕谷，它们抢完食，然后四散走开，各自再去觅寻永远也啄不完的东西。由于它们的嘴尖，一个个特能挑食，看见猪的食槽盛下食物，装作漫不经心走过去，叼起食槽里和着麸皮面的青草，头一甩便全身而退，它们就有本领将草叶上的麸皮面捡啄的干干净净。而猪则眼皮都不抬，自顾自慢条斯悠嚼着草料。

        听大人说鸡天生就有夜盲症，夜幕降临便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日落山岗，它们必须进笼归窝。知道这些后，我和小伙伴们再也不用为了做毽子而对着公鸡们房前屋后展地开围追堵截了。夜晚时分，我们拿着手电筒和竹竿，看着一只只头埋在翅膀下的鸡群，很轻易地把大红公鸡从中扒拉出来，瞅准它美丽而细长的鸡毛，开始拔毛行动。随着鸡群的一阵骚动，惊得卧在旁边的猪站起来，满脸无辜地瞅着我们。赶不及做毽子的鸡毛，夹在书页里，要么和同学们互换成糖纸，要么自己留下仔细欣赏，但往往在上课忍不住沉迷其中时，总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教鞭，敲得脑袋像口钟似的嗡嗡作响，羽毛和糖纸便从书页里翩然而下，散落一地。

      侧房土墙的洞眼，在夯筑完成后一般都不会堵住。所以小小的洞眼不仅常有小孩子藏匿的稀罕玩意，也是小鸟做窝的好地方。大多时候，小鸟在墙洞里做窝，都是很诗意很感人的，尤其它们在蓝色的天空下飞出飞进，反复盘旋。当然，这也让大一点的孩子顺藤摸瓜，知道了掏鸟蛋的具体位置，时常拿着蚕豆大小的鸟蛋向我们炫耀。效仿着大孩子们，观察好一处不高的鸟窝，我们也开始行动了，可是不巧的是，当我小手刚刚够得着鸟窝，摸到的却是湿乎乎、软腻腻的东西，我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蛇？打小我是最怕蛇的，吓得我滑下小梯子，没命的飞速逃离，引得大门口的黄狗莫名其妙地一阵狂吠。原来我们错过时机，人家的小鸟都孵出窝了！

        再说到的狗，已是跨越了千里，飞跃至河西走廊。朋友要回南方，希望将自己养的一条爱犬送给能关心呵护它的主人。第一次，送的是她觉得靠谱的一友人处，离她的居所近20公里之遥，清早捉过去的，结果到了傍晚，那小狗就自己跑回家来了，于是她心疼不已，自己又带了些时日。后来的盛夏，我们去酒泉清水县一个叫松木台子的森林边户外烧烤，她带着自己的那条爱犬一同前往。这次，她下狠心，将这只狗送给了卖蘑菇的人，可是没等我们烧烤结束，远远看见那条狗沿着山梁，飞快朝着我们这边跑来，然后一个大步跳到了她的怀里，朋友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大家看得心都酸酸的，送了两次都这般恋着旧主，劝她就别再送人了。可没等她解释太多，那卖蘑菇的人已经骑着摩托车追赶而来，说回家没栓紧，小狗挣脱了绳子自己跑了。本来泪眼婆娑的她，抱着爱犬恸哭起来，一阵山风吹过，小狗的耳朵连同身体在山风中瑟瑟抖动着，惹得我也禁不住落下了眼泪。最终，她还是把狗留在了大山深处，并不是轻薄狗的命运，而是相较城市那些没人管的流浪狗流浪猫，也许依山傍水的清醇乡间和大自然霜风露气都会让它在那里茁壮成长的。摩托车载着小狗远去，我们也要准备返程了，随着车渐行渐远，她仍不停的朝那边回头张望，但这一次，却再也没有等到。

      许多时候，我们的生活因各种别离与过去断然切割，而那芸芸众生中某些深切存在的缘份，干净的一清如水。我们一路辗转，不停地了解或路过或驻足的土地，但反复触动着我们心底的却还是那些最柔软最淳朴的东西。就像张嘉佳在《让我留在你身边》中所说“因为知道再也遇不上、碰不到、回不去，所以，这就是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