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大手

从记事起，就记得母亲有一双大手，粗粗的手指骨节，宽大的手掌，从指尖到掌心，都很粗糙。

母亲的指尖划过丝绸被面和丝绸衣服时，会发出“呲啦呲啦”的摩擦声，于是母亲自嘲自己的一双大手就是一副板锉。

现在想想，家里家外，糙活细活，样样活计都等着母亲去操劳，母亲的手怎能不粗糙，不宽大。

母亲不但手大，脚板也大。母亲年轻时身高将近170cm，高挑匀称，与176cm的父亲穿同样40码数的鞋子。

从年轻到现在，母亲从来没有停下过手中的活计。母亲说，脚大站得稳，手大能做活，她的大手大脚，天生就是用来干活的。

我都记不得，母亲年轻时怀抱我们哺乳时候的手，抚摸我们小脸蛋的手，帮我们扎小辫子的手，是不是也这样粗糙？以至于我都不知道母亲是否也曾拥有过一双手柔软细腻的手。

记忆里，只有母亲灶上灶下忙着为我们操持一日三餐的手，灯下飞针走线缝补衣物的手，劈柴担水、养鸡养鸭、种菜浇园的手，起早贪黑外出做跟男人一样粗活的手……

虽然母亲的手做了太多的粗活重活，但是母亲的手又是灵巧的。

小时候，一家人的毛衣毛裤，都是母亲起早贪黑织出来的，直到姐姐长大，织毛活这项工作才由姐姐彻底承担下来。

母亲还学会了裁剪，亲自给我们裁剪、缝纫、修改衣裤。

我从小就爱美，直到现在也喜欢穿阔脚裤和喇叭裤。那时候，若是遇到衣裤不合身，都是母亲一遍一遍的帮我改。有时候母亲也会因为我太挑剔，她的活又太多太忙，而数落我几句。但是最后都会帮我把衣裤改得很合身，让我穿上美美的。

母亲说“眼是懒蛋，手是好汉”，所以母亲手里总是有活，从来没闲过。

记得父亲单位有个家属队，不知道为啥，大家都叫那个单位“三化队”，是专门安置职工家属和待业青年的，母亲和我众多发小的母亲一样，是那个庞大集体中的一员。

家属队的工种即庞杂又辛苦，母亲做过的活就更杂更辛苦。

母亲有时候像种地务农的农民，有时候又像林场的林业工人，有时候是出苦力的装卸工，有时候冬天又变成锅炉工，母亲有几年还是汽水厂的工人……

最后，母亲是养鸡场的老板，直到70岁才彻底退休。

母亲曾用她勤劳的双手，跟父亲一道，撑起了父亲那个大家庭的天。父母、兄弟姐妹、侄男外女，无论哪一个，母亲都照顾有加。

现在，母亲又用她长满寿斑的大手，为失智的父亲撑起了一片天。

母亲那双大手撑起的天空下，是她和父亲的幸福，也是我们姐妹三个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