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国初年1932-1948
1.我的爷爷(爷爷是如何发家,改变命运的;奶奶如何在父亲12岁去世的时候安排后世;作为填房的奶奶的丫鬟冬香如何既安于自己的命运,又不向命运低头)
2.我的爸爸(12岁母亲过世,从小在丫鬟继母的养育下;长大后,花天酒地,女儿2岁时候,母亲不像命运低头,跟父亲解除婚约,跟一位师长军官去了台湾;)
3.12岁的童养媳(父亲的续弦,抽烟喝酒,不喜欢她;一直生出来孩子,说是因为她命硬;送给伪县长家做童养媳;爷爷送来2000块大洋,30亩地,使得她可以继续读书,没有遭遇童养媳的命运)
第二章 新中国成立1949-1955
1.16岁逃婚(不屈服童养媳米命运,逃婚到上海;上海做小保姆,半年,去到冬香奶奶养子西安叔叔那)
2.奔赴西安找叔叔(在叔叔那里继续读书;遇到了初恋于平;于平被叔叔利用职权调走;为了初恋,与叔叔闹翻)
3.为了初恋,远走绍兴(于萍再次相遇,在上海饭店相聚;叔叔搞了鬼;彻底与叔叔决裂;19岁,1954年带上2000元远走绍兴开烟脂店;)
第三章 社会主义大改造+文化大革命1956-1976
1.绍兴开店11年(与于萍第三次相遇,于萍被处分;不屈服与命运,去部队找于萍,两个人擦肩最终还是剪而过;)
2.62年嫁给修鞋铺的小鞋匠(与丈夫认识的时候,丈夫12岁,当着弟弟照顾;11年后,丈夫向她表白;两个人结婚;绍兴店铺盘出,有一万五,回到西安,那年她30岁。)
3.西安走单帮,赚取第一桶金(买来布料,找制衣厂的制作成成衣,小贩代销,获利颇丰,赚取第一桶金;积累几十万。)
4.拉萨开上海饭店(去到拉萨,开上海饭店,赚取人生第二桶金,积累几百万;拉萨高原反应,几次流产;为了女儿,没有回来)
5.智斗歹徒
第四章 改革开放1979-1985
1. 回到河南郑州
2. 女儿出生了
3. 再次见到于萍,没有相认
4.上海的大姐大
第五章 进入监狱1986-2003
1.生意出事了,全部财产被没收
2.进入监狱,丈夫与保姆出轨,与她离婚
3.女儿去世,故事被拍成电视剧(女儿的信件;队长的谈话;女儿的遗愿;黄允采访,故事被拍成8集电视连续剧播放;)
4.读书看报的服刑人员(虽然身在监狱,但是,读书看报,时刻关注外面世界的发展,为了不落伍,为了出狱之后可以适应外面的生活;可以继续留在监狱,为监狱服务,她没有选择,她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只能在监狱结束。)
第六章 出狱后,继续女儿遗愿景2003-2018
1. 郑州市的保洁员2003-2006(老公离婚,没有房产,70岁出狱,好容易被郑州接受;18平米房子,身上只有1000块钱,曾经的千万富婆靠人给的打扫厕所的费用勉强度日;去见了之前的老公,没有要老公给予的钱,找到了女儿……
我的祖父
1933年,民国时期,我出生在浙江嵊州一个富贵商贾世家。这是一个素有“东南山水越为最,越地风光剡领先”之称的地方,嵊州地处个浙江省中部,古代属于越州,素以 “百年越剧诞生地、千年剡溪唐诗路、万年文化小黄山”闻名于世。
我的祖父叫吴冰才,出生于清朝末年,是家中的第六个孩子。与祖父一直专注于经商不同,我太祖父是做官的,但是,也经营一些铺子和田地。太祖父尚在时,家族的产业也已经初具规模,据说当时村前的一条街,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我们家的,有米行、酒行、蚕丝行、药店等。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富裕。
从清末到民国初年,社会比较动荡,四处征战。虽然并没有波及我的家乡,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火打破了家中的平静,只见房顶上的火球滚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最后将整条街都烧光了。家里的铺子都没了,家里的男女老少,一时间呼天抢地,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何以为继。
那时我的祖父只有十几岁,他还没有成家,但是家中的其他兄弟都已经成家。铺子没了,大家就开始分家分田地。每家人都想多分一些,本来和睦的一家人,因为分家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看着哥哥和嫂嫂们以及他们要抚养的孩子,祖父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什么都不要。
找了一天上午,祖父进去堂屋,见哥哥们都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什么都不要。”就这样祖父把家中所有的田地都让给了他的兄弟,只身一人来到杭州奋斗。
祖父在家里读过书,同时,因为家里有铺子,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做生意的法门。到了杭州之后,他就选在一个广东人开的典当铺里,做学徒,一做就是三年。
做学徒,人品最重要。那时候,师傅会用一些办法,来试探学徒。有一天,祖父的师傅就故意丢了几个银洋在地上,看祖父拿不拿。我的祖父看到地上有几个银洋,就捡起来,把银洋放到桌上,跟他的先生说:“师傅,您的箱子没有锁,银洋掉了。”其实,银洋早已经清点好了,师傅只是为了试探我的祖父而已。祖父在店里做学徒的三年,为人机灵、能干,同时,人品正直,没有头拿过店里一分钱,很让店铺的当家掌柜喜欢赞赏。
有一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店铺的当家掌柜让我的祖父去他家吃饭。在这次家宴上,我的祖父与奶奶相遇了。奶奶一眼就看上了我的祖父。那时我的奶奶是大小姐,而祖父只是一个小学徒。就像戏中演绎的那样,家宴后,奶奶让她的丫头告诉祖父,晚上12点的时候到后花园等她。
晚上祖父如约来到后花园,两个人并没说上几句话,奶奶羞涩地丢给祖父一个箱子就跑回闺房。祖父拿回店里,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金银珠宝,还有奶奶的生辰八字。这对于那时的女人来讲,生辰八字给了对方,这是要与对方私定终身的意思。
那晚,祖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带小姐私奔,拿着这些银两自己做生意?但是,这样会折损小姐和师傅的颜面,做人也不地道;把这件事置之不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则辜负了小姐的一番情意……
祖父思量再三,准备跟当家的掌柜谈一谈。他很坦诚地告诉了当家的掌柜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说明,希望当家掌柜不要因此而责罚小姐。
其实当时,当家掌柜也看上我的祖父,同意女儿与祖父的事情,且有意要招我的祖父为上门女婿。祖父听完后断然拒绝,“我也是大家族出身,父亲是不会允许我做上门女婿的。我可以在您这里工作,也可以伺候您一辈子,但我不能做你的上门女婿。我与小姐生下的孩子只能姓吴,不能跟您姓。”
祖父的坚持,不仅没有得罪老板,还博得了老板的尊敬。最后老板同意将他唯一的女儿嫁给我的祖父。
祖父与奶奶成亲之后,就在杭州安家落户了。在岳父以及奶奶的支持下,祖父在杭州买田造房发了家,不过几年光景,就又开了一条街的铺子。生意越做越大。
祖父和奶奶的感情也甚好,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我的父亲。然而,好景不长,我奶奶在我父亲12岁时因病离世了。临终之际,奶奶要求祖父接受她的丫鬟——冬香做填房。一方面是因为我父亲只有12岁,交给别人奶奶不放心,交给冬香不会受委屈;另一方面,因为奶奶有四个陪嫁丫鬟——春香、夏香、秋香、冬香,其他人都出嫁了,只有这个从5岁就陪伴奶奶的冬香终身未嫁。奶奶希望冬香也能成家。
祖父勉强接受了,就这样奶奶辞世后,丫鬟冬香就成为了我的后祖母。我从小跟着祖父祖母长大,祖父的很多故事都是我的这位后祖母——冬香讲给我听的。
我在祖父身边生活了十多年,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他的仁慈。每年三月青黄不接时,祖父代领家丁,每天施粥给穷人,一天两顿。让吃不起饭的穷人生活也可以勉强得以为继,不至于饿殍遍野。
祖父对待家里的长工和佣人也很好,不论谁家家中结婚或是有人去世,一时筹措不出银钱,他都会借钱给他们,解燃眉之急。如果长工和佣人婚后,携带家眷在杭州生活,祖父就为他们提供宿舍,让他们白天可以安心上班,晚上可以一家团聚。
祖父也是很嫉恶如仇的,我曾亲眼见到过祖父处理的一个远房叔叔的事情。那时虽然我还很小,但是印象极其深刻。我那个远房叔叔好赌,祖父非常看不起他。叔叔来家中吃饭,祖父都不让他上台面,让他跟佣人同桌吃饭。任凭叔叔费劲口舌,祖父就是一分钱也不借他。债主天天上门坐在家里不走,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家里鸡飞狗跳。我这位远房叔叔终于感受到了赌博的切肤之痛。于是,叔叔拿起刀砍断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并发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赌了。
事实上,祖父并没有那么硬心肠,总是暗地里帮助叔叔一家。当时叔叔家里没有吃没有喝,祖父让长工送米送菜送油去维持他们的生活,还出钱供叔叔家的孩子读书。叔叔戒赌之后,祖父推荐叔叔到一个熟人地地方去做伙计,后来叔叔的生意越做越好,祖父便请他们一家人来家中吃饭,但是叔叔就是不来。他说,“当初我困难的时候,问你借钱都接不到,甚至砍断了自己的两根指头,残废了。现在生活好了,你来请我,我不去。”后来叔叔的老板劝他说: “你现在能有今天,你今天的本钱从哪里来,都是你这个叔叔给的。他不让我告诉你,叫我收留你,帮助你。”叔叔的老婆也在一旁补充,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叔公让人拿来的,两个小孩读书也都是叔公给的钱。如果没有叔公逼你,你还在赌,这个家早就散了。”
后来,这位远房叔叔来家里吃饭,把这些事情讲给祖父听,祖父听到这,只是笑笑。虽然那时我年纪尚幼,却仍记得祖父淡定和坚决地说:“不是我心狠,是不这样逼你,你就不会成人。”
叔叔听完,当即跪在我祖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哭着说:“我把叔叔当仇人当了十多年,原来叔叔才是我的恩人。”
祖父还特别讲究以德经商。还对于我而言,当年唯一的娱乐就是去店铺中看祖父怎么做生意。祖父做生意的时候从来不缺斤短两,那时候称重是用斗计量,一斗十斤。祖父会把粮食捧得很高,甚至堆出一个尖,就是为了能多给老百姓一些粮。祖父教导我“小商人讲利益,大商人讲‘德’。你现在的‘德’有多大,你将来的‘福’就有多大” 。祖父不信佛,也不信耶稣,但是他信做人。他告诫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母,中间对得起良心。”正是因为祖父的乐善好施,让祖父积累了很好的人缘,也因此逃过了后来的批斗。
从小在祖父身边的耳濡目染以及受到的教育,也奠定了我今后的经商之路。甚至我在很多方面与祖父很像,我在今后的人生中能够始终保有一颗天使般的善心,与人为善,就是受到祖父的影响。
后祖母——冬香对我的影响也很大,我的独立意识就是受到她的影响。后祖母是个苦命的女人,5岁起便开始在奶奶身边做她的丫鬟,奶奶临终之际,终于做了祖父的填房。看似是家庭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可是终是因为是个丫鬟出身,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祖父的爱。她也一生都在信守对奶奶的承诺,终身没有生育,认真抚养我的父亲。但是,她是一个倔强的女性,并没有沉溺于命运的困难,而是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有尊严。征得祖父同意之后,她收养了一个被远房亲戚丢弃的男婴作为养子,也就是后来我会提到的我那位西安的叔叔。也算是有了一个照顾她终老的人,心灵也有了份寄托。
她还有很强的经济独立意识。她虽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太太,但是,毕竟经济来源主要依靠于祖父。她知道伸手给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因此,她从小就教育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也要伸伸手”。当时,她在老百姓家中做了很多酒,通过买卖的方式挣了不少钱。因此,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存了很多私房钱,她的思想让我在今后的婚姻生活中,我始终占据家中经济大权。
在家中的诸位长辈中,我最怕祖父。我出生时,祖父一心想要一个男孩,因为男孩可以传宗接代,但是作为家中独子,父亲当时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瞒着其他人我女孩的身份。从出生起,我就被当作男孩养,理着分头,穿着西装,家丁和丫鬟都叫我少爷,而不是小姐。
作为一个“假小子”我享受到了一些女孩没有的待遇,比如在客人来时,可以上主桌吃饭。在传统大家庭里等级森严,只有男孩才能上主桌。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把筷子伸向较远的菜,祖父立马看了我一眼,我手一缩立即将筷子收了回来,只夹自己面前的菜。祖父的教育很严格,家里的餐桌礼仪要求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不能挑三拣四,夹到什么吃什么,吃饭时不能掉米粒,更不允许剩饭……除了用餐,其他方面祖父也是严格要求,他会专门让人教我各种待人接物的礼仪。
然而,因为一次“优待”,我女孩子的身份在一次清明祭祖时被人发现了。祭祖的途中,我从乘坐的轿子中下来,去旁边的草丛里尿尿。被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发现了,大声嚷嚷:“她是个女孩!不是男孩,她蹲着尿尿!”惹得祖父大发雷霆。
那年我9岁,已经有了性别意识。这件事对祖父是个很没面子的大事,对我却是个好事。我一直都羡慕别人可以穿花衣服,扎辫子。之前由于性别的问题,我从小只能呆在家中的院落中,身边只有佣人、长工、奶母等大人,没有童年的小伙伴,穷人的孩子不敢跟我玩,跟富人的孩子玩必须奶母跟着,就怕我的性别暴露了。这次,我铁了心,一定要变成女孩子,为此,我绝食向祖父抗议。最终将祖父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还我一个女儿身,我开始留头发扎辫子,还穿上了裙子。这也是我第一次对命运的抗争。
祖父和后祖母,他们对我那般好,我却最终没有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但是,他们一点一滴对我的影响,却深深烙印在我的生命里。在未来的人生里,我善良、坚强、独立、嫉恶如仇、注重德行。
今年我已经80多岁了,有人说,命运对有些人是生母,而对另有一些人却是继母。我不知道,命运是我的继母还是生母,它眷顾过我,也折磨过我,我跟它过招了一辈子。然后,我越来越明晰的发现,真正能让一个人倒下的,不是对手,不是命运,而是一个人绝望的内心。
在我这充满传奇的一生中,历经,从大上海千万富姐到阶下囚,身陷囹圄18年,7次减刑,70岁出狱成为郑州市一名厕所清洁工,女儿辞世,丈夫背叛老无所依,74岁再创业,再重归富有……但是,我从未绝望过。
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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