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瞧,看一看啦,二十一世纪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伟大奇迹!”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高瘦男人一大清早就开始在街中心高声喧叫,配合着他那响声震天的锣鼓,恨不得把全镇居民从甜美的睡梦中拖出来似的。
太阳初升的时候人潮便已经开始在街心涌动,街道商铺在一阵清脆的开锁声中向大众敞开心扉,早餐店门口冒着云层般的腾腾热汽,路人在经过的时会有腾云驾雾之感。
燕尾服男人在人们的目光下戴上他那顶高得离奇的礼帽,随之两个稍强壮些的男人搬来一口沉重的铁锅用木棍架在马路中央。
“瞧一瞧,看一看啦!”
男人的声音犹如酷热暑天里的阵阵轻雷,给这平板枯燥的笔直街道带了里某些神秘离奇的元素。让过往的行人总忍不住稍稍驻足,带着几分期待与好奇打量观望。男人举止优雅,言语行动之中自带有一种不入俗流的清净之气,人们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被他微微上翘的眼尾吸引,还是为他修剪得体的眉毛着迷,抑或是他唇边那丝清淡得恰到好处的微笑?
铁锅架好后,锅底燃上烧得通红的木炭,锅中热油倒得八分满,男人与众人一同等待着。
片刻之后,油锅沸腾,男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即将他白皙修长的手臂伸进烧得滚烫的油锅里。
“哇——”
人群之中发出惊呼。
下一秒,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精准的把男人高高的礼帽打翻下去,帽子落入油锅中。
“骗子!”
那是个孩子的声音,随后便是他尚带着几分稚嫩的义正严辞,
“油锅里的根本不是油,而是并不烫手的醋,他只是把明矾放进了油锅里,好让里面看起来是沸腾的!”
孩子的解说将众人惊叹的目光转变成了恍然大悟之后的愤怒与不屑,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这个男人扔石子。
男人被大家用石头砸得一脸狼狈,只见他仍旧面不改色,只简单说道,
“这不是骗术,而是魔法。”
听了男人的话后,人们又哄然大笑,一时间嘲讽,讥笑,甚至谩骂之声犹如洪水汹涌而来,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男人由于大家的哄闹破坏,已经无法再进行表演,只冷声说道,
“但凡不相信魔法的人,他们的头会在第二天早上长大到原来的两倍。”
听得男人的话,众人又是一阵愤怒,人潮一齐涌了上去,在你呼我喊之中砸了男人的油锅。
混乱之中,男人思绪飘荡,不受控制。他忆起自己幼时的一些事情,在他那陈年积攒的老旧回忆中,唯有一件最令他心醉沉迷:那是一个父亲看他去看杂技表演的炎热下午,他怀着一心单纯幼稚之气,耽溺于满目琳琅好奇之景,意兴阑珊之时,只见一个落魄道人将手臂伸进油锅,谈笑风生,举动自如。这神秘景象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久久站立于原地,感受到某种光亮正在缓缓穿透他的灵魂,抵达内心深处的幽暗之地。
他完全为之沉迷沦陷了,花费半生的时光去学习这种魔法,受尽折磨,尝尽苦楚,直到末了才被人告知那只不过是一场卑劣的骗局。
而现在,男人满身油污,在被受羞辱过后抱着他被砸得粉碎的废铜烂铁,躺在冰冷的地上留下同样冰冷的眼泪,
“骗子!”
那孩子临走时还冲他吐唾沫。
或许这个时候,男人的心中会萌生出这样一种温热的愿望,那就是如此躺在这里,就这样躺着,永远不再起来。
不过后来,他还是起来了,就在月亮升起的时候,他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了人山人海的街心。青烟被晚风吹散,男人已经把他的静默磨损成了消失,没有人再注意他,更无人再记得他口中的魔法。
不过在男人的一生中,有一件事是他注定要学着明白的。那就是当他把自己的手伸进油锅里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处于油锅之中的实际上并不是他,而是他试图说服的世人。
男人自然没有成功,这是因为他愚蠢,不仅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高估了世人的。
第二天早上,人们就着晨起第一缕曙光照镜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他们的头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两倍!
这个时候,人们还会再次想起那个布下诅咒的神秘男人吗?
会吗?不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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