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金黄的阳光穿过层层迷雾，变得浑浊不堪。风呼啸着，将尘土吹起，飞过一片片废墟。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脆弱的生命在绝望中死去，只有墙壁上的血污见证了这一切。
远处扭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7个白色的身影，他们身上松松垮垮挂着防化服，有些地方渗出鲜血，互相搀扶着在干涸的土地上行走。
“咳咳，附近没有活人了吗？”领头的金发女人弓着腰咳嗽了两声。她盘起的金发比阳光还灿烂，清澈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忧郁。
“没有了。”阿尔娃手中拿着一个仪器，重重叹息着，“就剩我们了。”她碧绿的眼眸里死气沉沉，卷卷的短发被大风吹得四散开来。
郁希搀扶着金发女人：“卡蒙琪娜，歇息吧。”她轻声道。
卡蒙琪娜转头看向她乌黑的长发，对上一双黑褐色的眼睛：“不了，我不碍事。”
身后，格纳牵着12岁少年单皓轩的手，冷静地说：“来了。”
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上空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卡蒙琪娜大吼一声：“散开！”
7个人同时行动，格纳抱住单皓轩，郁希护着卡蒙琪娜，向四周猛跑几步，腿脚发力扑向前方。
炮弹咆哮着落在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热浪滚滚，郁希眼前一黑，只感觉脖子快要被拉断，整个人向前翻去。
卡蒙琪娜来不及理会身上碾压般的疼痛，在余力结束的那一刻直起身：“灭火！”
四个人瞬间整理好防化服，从四个角向中间的余火扑去，动作熟练至极，仿佛演练过上百次。四只脚有节奏地踩踏着，余火不一会儿就被他们击败，消失在一片灰烬中。
四人停下动作，略略松口气。就在这时，米歇尔朝这里跑来，棕色的头发被血糊在她右边额角上：“小心！”
四人还未反应过来，米歇尔扑倒阿尔娃，卡蒙琪娜拉开最近的格纳和郁希，郁希又反身拉住琳。
“轰──”焦黑的土地上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爆炸，6个人狼狈地滚落在地。
单皓轩深知自己帮不上他们忙，早就一直向远处跑去防止拖累他们。此时，他再也忍不住，转头慌张地跑回去。
6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琳因为位置不佳刚刚没躲开多少，被炸得血肉模糊。
“琳！”郁希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她自以为的撕心裂肺，不过是哑着嗓子的小声喊叫。她眼前还是模糊的，却能感受到琳的鲜血顺着两人牵住的手向下流去。
她看不见，只凭着本能跪倒在琳身旁。待到她重复清明时，入眼是一头朦胧的红色长发，混在鲜血中被凝固了。
其余几人挣扎着爬过来，围住琳。除了琳，只有阿尔娃伤了一条腿，其余都是轻伤。
琳静静躺在焦黑的土地上，一动不动。
“琳，醒醒！”郁希握住她的手，颤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哭腔。
卡蒙琪娜把手放在她肩上，默默安抚着她。这个队伍里面，只有郁希和琳从小认识，并肩作战了许多年。眼下要看着战友兼青梅竹马在自己面前咽气，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琳似乎清醒了一瞬，嘴角微微牵起一丝弧度，染上污秽的唇瓣轻轻蠕动。
郁希张嘴，却再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将琳抬起来，紧紧抱住，将耳朵凑近。
“活下去……”
嘶哑细微的声音传来，琳终于坚持不住，歪头永远睡了过去。被鲜血浸透的身躯慢慢消散，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郁希呆呆坐在那里，僵着身子不肯改变那拥抱的姿势，褐色的眼眸中渐渐蒙上阴影。
多可悲不是吗？她永远无法回应挚友最后一个愿望。
02
这曾经是一座国际的希望小学，充盈着无数孩子的希望与梦想。但是现在留下的只有残垣断壁和痛苦。而导致这一切的可能只是外星人心血来潮的游戏。
几年前，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大黑点，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泛着光泽，银白色的椭圆物体落下。这不是什么友好的见面礼，椭圆物体将地球炸成一片废墟，人类一夕之间只剩下一小半。
看着惶恐的人类，外星人没有大肆屠杀，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有规律地一点一点将人类消灭。
如今只剩下他们了。
格纳和米歇尔观察着学校，卡蒙琪娜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尔娃狼狈地靠着墙，呼吸略略沉重，右腿肉血模糊。郁希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落得和琳一样的结局。
单皓轩仗着身材矮小在残骸中钻来钻去。
“郁希姐姐。”他举起一根管子递给郁希，“这个可以给阿尔娃姐姐当拐杖。”
郁希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疲惫地笑笑：“皓轩，谢谢你。”单皓轩羞涩地揉揉鼻子，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6人休整了一阵，卡蒙琪娜宣布：“我们要搜一下这所小学。”她从手臂上一个隐蔽的口袋里掏出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希望小学。
这是整个军团的团长在临死前交给她的，只是一句话都没来得急说。
阿尔娃拄着拐杖，拖着断腿跟在队伍最后。教室里面只有破碎的桌椅和石头，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走到一处空旷地方时，阿尔娃突然停下来，迷惑地用拐杖戳戳地板。
“卡蒙琪娜……我是说，这块地板可能是空的。”她疼得满头大汗，眼睛里却流露出惊喜。
几人立马行动起来，费力地将一根铁片戳进瓷砖缝隙，将其揭开，里面的东西让他们又惊又喜。
这是一具美人的尸体，美丽的女人微笑着，被封在根根铁栏杆之下。她的右眼又黑又亮，没有一丝死人的灰暗，直直盯着入侵者，让人心中发怵。
右眼没有黑色的眼珠，甚至连血丝都没有，只有白花花的眼白，米歇尔吓得后退一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上前。
格纳作为队伍里面唯一的成年男性，硬着头皮上前：“太神奇了，这是自大灾难以来我们见到的第一个没被毁灭的尸体。”
他尴尬笑着，希望打破恐怖气氛。
“你确定她是死人吗？”阿尔娃抓紧米歇尔，抖着身子问道。
“当然。”卡蒙琪娜恢复情绪，上前仔细观察起来。事到如今，她也不想思考这里有没有什么陷阱了。
如果创造这一切的生物想让他们发现真相的话，不必要动这种手脚。
“虽然肉体并未腐烂，但面色青灰，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尸斑，颈子上的脉搏也没有跳动。”她沉声道，指着这些不易发觉的细节。
“尸斑？”郁希眼前一亮。
卡蒙琪娜摇摇头：“这具尸体绝对不能按正常情况判断。”
“她的眼睛是怎么了？”米歇尔也搀着阿尔娃上前，“是天生的吗？”
无人回答，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死后眼睛没有合上，为什么一只眼睛没有瞳孔，为什么肉体没有腐烂。
毕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很荒诞。
03
“不是天生，是她眼球上翻露出的眼白。”单皓轩一点也不害怕，探着脑袋说。
郁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笑笑。
“我爸爸是法医。”单皓轩对上众人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解释。
“没错。”卡蒙琪娜重重点了一下脑袋，她在兴奋的时候总是这样，“这不难想到，但是我们却偏偏忽略了这一点。”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呢？”阿尔娃问。
他们想让尸体的眼睛翻回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动手。用木棒戳，一不小心就会戳个洞，用手，假如尸体突然爆裂怎么办？
再者，经过无数前车之鉴，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这又是一个必须牺牲同伴才能得到的线索。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阿尔娃轻声说：“我来吧。”
很平静，平静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不行。”郁希想都没想，开口拒绝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阿尔娃没有理她，只是看向卡蒙琪娜：“卡蒙琪娜，你知道的，我现在拖着断腿就是一个累赘。可是我还想帮助你们。”
卡蒙琪娜迟疑了。不是她冷血，而是因为眼下这种情况，她必须为整个团体考虑，不能带上个人感情色彩。
“卡蒙琪娜，不行！”米歇尔见她迟疑，焦急地呼喊，“不行，你说过的，我们是一个整体，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米歇尔！”这是阿尔娃自断腿以来第一次情绪有很大波动，“米歇尔，你应该了解，一个断腿的人对整个团体有多么大影响。我不是去送死，我是英勇就义！我不想成为你们拖累，也不想就那么窝囊地死去！你不是孩子了，米歇尔。”
米歇尔愣愣地看着她。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一路以来牺牲的所有人都有这样一个英雄梦。在泥潭里痛苦挣扎不如沉下去当一次同伴的垫板。
他们愿意用牺牲换来光明。
她再也忍不住，咬着唇离开了这里。阿尔娃目送着她，碧绿的眼睛再一次看向卡蒙琪娜：“卡蒙琪娜──”她喊。
卡蒙琪娜发现，一直死气沉沉的碧绿色瞳孔在这一刻终于发出夺目的光芒。它带着一个孩子对光明的渴望，对作出决定的自豪和未来的忐忑与期待，却唯独没有恐惧。
她上前一步，右手平稳缓慢地拍拍阿尔娃的肩膀，转身离开。
阿尔娃嘴角上扬，扔掉手中的拐杖，忍痛站好军姿，向那个微微消瘦却总是挺直腰板的身影敬了一个军礼。
所有人都默默退去了，他们站在外面，米歇尔背过身去，支起耳朵听着动静，格纳和卡蒙琪娜紧紧盯着前方，郁希捏着单皓轩的手在出汗，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突然，一道机械运动的声音响起，米歇尔焦急踱步起来，在卡蒙琪娜打了个手势过后第一个冲进去。
“阿尔娃！”
阿尔娃站在尸体旁边，微笑地看着她，身后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米歇尔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徘徊在门口不敢上前：“阿尔娃，阿尔娃你没事对不对？”
阿尔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碧绿色的眸子好似一池湖水，又温柔又带有一丝不舍。
米歇尔好像意识到什么，猛扑上前。阿尔娃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缓缓消散：“米歇尔，我成功了。”
“不！”米歇尔痛哭着跌倒在地，“你给我回来啊浑蛋。”然而一切都迟了，那个温柔善良，拥有一头永远烫不直的短发的女人，终将追随自己的脚步离去。
她是幸福的，因为她完成了军人的使命。
04
黑洞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卡蒙琪娜谨慎地用布料包裹住手，打开字条看起来。字条很小，里面的内容却让她脸色骤变。
“……卡蒙琪娜？”郁希担忧地唤道。
卡蒙琪娜张了张嘴，却好像失去所有说话的力气。她摇摇头，将字条装到臂上的小口袋里，和上一张紧贴着。
她沉默着回到众人身边，惨白着脸咳嗽了几声：“走吧。”上一次爆炸她为了护同伴被伤了身子，可是那个同伴还是没被救出来。
所有人都死气沉沉地向前走去，只有12岁的少年眼中依旧充满活力，试图讲些笑话缓解气氛。
“你不怕吗？”郁希上前两步，和单皓轩并排，小声地问。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单皓轩摇头晃脑地背起书，“其实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在之前，我就是一个天天只被关注成绩的少年。
现在虽然生活艰难，但好歹我有自己的用处，而且见识到了许多有别于书本的知识。”
“也许我会见不到明天，可至少我努力活过。”少年轻声补充道。
郁希震惊这样一位少年居然有如此乐观的想法。其实他们目光都浅薄了。她，卡蒙琪娜，阿尔娃，格纳……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国家。他们不仅仅是想拯救人类，还存有私心，希望优先拯救自己的国家。
他们还想成为英雄……这些想法让他们无法真正放下隔阂，现在的合作不过是可以活下去的暂时妥协罢了。同伴死去带来的不仅仅是恐惧与压抑，还有折磨着每一个人的“如果我努力帮助了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的内疚。
只有这样单纯的少年，才能真正做到为他人着想，展现出纯粹的“善”吧。
卡蒙琪娜不经意间听见两人的谈话，她望着郁希沉思的侧脸，缓缓下定一个决心。
一行人暂时在学校旁边的厕所歇脚。这里虽然肮脏不堪，但是其构造在军人眼中却是一个绝佳的庇护所。
格纳叫住卡蒙琪娜谈话去了，米歇尔恹恹地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郁希毫不在意又脏又臭的地板，一屁股坐下去。她闭上眼睛，手上缠绕着一缕红色的头发。
这是卡蒙琪娜在琳消失前割下来的。
他们原本是一个至少十人的新军团，只磨合了一个月不到。刚开始的慌乱让他们失了阵脚，同伴的离去又让他们犯了军人的大忌。最后终于想起“团结”这两个字时只剩下几个人了。
剩下的人还在陆陆续续离开，现在竟只有4个人将在今后互相扶持。单皓轩是在一次逃亡中偶然救下来的。他很聪明，很小心，总是担心拖后腿。
唉……郁希将头发放回心口的口袋里。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希望不出什么事才好。
格纳回来了，和米歇尔说起话来，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郁希。郁希疑惑，看去时却没有发现什么。米歇尔眉头紧皱，又忽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像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一直紧绷的肌肉松了松。
紧接着是单皓轩，这个少年一直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开心。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郁希心中像挠痒痒一般，期待着看向卡蒙琪娜。会是什么好消息吗？
卡蒙琪娜终于回来了，对上她的眼睛。正在她启唇的时候，一道惊天霹雳突然在天边炸响。几人冲出去，乌云一层层叠加，在天空中翻滚，不断下沉。粗长的闪电在乌云中穿梭，映入郁希惊慌的瞳孔。
天，是要塌了吗？
05
卡蒙琪娜的脸色“唰”地变白。她颤抖着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你们看。”
白纸黑字，是标准的国际语言。那漆黑的字母组合在一起，好似黑洞一般要将人吸进去。
郁希呆愣地看着那张字条。里面的内容太过恐怖，她需要费力将其翻译过来再细细咀嚼：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河水暴涨，洪水泛滥，海水淹没整个世界，人类的末世即将到来。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外面的世界突然变得扭曲，看起来黑压压一片。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自地上溅起。嘈杂的声音让他们脑子一片混沌，无形的恐惧几乎将他们压垮，潮湿的空气令人窒息，黑蒙蒙的世界捂住他们的眼睛。
……狂风暴雨，下一个是河水暴涨！
听觉，视觉，嗅觉都被干扰，所有神经都集中在剩下两个感官上。
卡蒙琪娜突然惨白着脸后退两步。她黑暗爬上她的双眼，她努力瞪大眼睛盯着郁希在门口徘徊的身影。
铁锈味弥漫开来，那受过重伤的器官终究支撑不住。她缓缓倒在地上。
不甘呐……郁希，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所有人都缓缓退回来。卡蒙琪娜轻咳两声，压下不适：“睡吧，也许这是最后一觉了。”
河水迟迟没有动静——也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暗暗暴涨。
没有人敢真正睡去。卡蒙琪娜白着脸闭目养神，郁希坐下来抱住双腿，身子在微微颤抖。
“郁希姐姐，我怕。”单皓轩挪过来，试图将头枕在她腿上。
郁希忍不住展开一个苦涩的笑容，没有揭穿这个劣质的谎言。
“谢谢。”她缓缓捏住少年的手。
河水暴涨的现象他们看不到，这一整夜都在忧心又迷糊的情绪中度过。
格纳拿着一块老旧的怀表，声音微微哽噎了一下：“第二天了。”
一个不能由观察太阳得知的第二天。
他们使劲眨眨干涩的眼睛，出了厕所。大雨稍稍退去，天色变得灰暗。卡蒙琪娜面色难看：“河水暴涨已经过了。”
确实，因为这里远离长河，厕所又在一个小坡上，所以他们没有感觉。但是小坡之下，河水已经淹没了无数废墟，远远看去竟少了一丝残破感。
他们静静站了一会儿。远处高大的建筑支架突然一个个倒塌，地上的水流重新翻滚起来。
米歇尔眯着眼睛，突然惊叫起来：“洪水！”
卡蒙琪娜猛然回头，几人齐刷刷看向郁希。郁希不明所以，惊慌地看着他们。卡蒙琪娜的手重重在她肩上拍了拍，却什么也没说。
洪水已近至眼前，郁希突然在这危险的气氛中听见炒菜的声音，还有短短续续的脚步声。她一会儿看见卡蒙琪娜转过去的身影，一会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郁希意识到什么，崩溃地大喊，“不要！”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不， 卡蒙琪娜！米歇尔！”她从没这么慌张过，“我不要做逃兵！”
没有人理会她，他们正闭眼全力抵抗接下来的危险。
“格纳！单皓轩！”郁希的心好痛，意识在回笼，她已经看不清他们在洪水中挣扎的身影。
“卡蒙琪娜！”她终于彻底清醒，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床上的少女坐起来，呆呆看着床头的姓名牌。“郁希”两个字正在心头被无数人呼唤，承载着希望与期待。
她将脸埋入渐渐冰冷的双手：“卡蒙琪娜，请让我战斗……”
（原创首发于公众号：云楼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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