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剃掉了长长的胡须,打扫了满是狗毛的房间,在半夜回到家,洗了一个澡,周围的世界变得清爽了,包括他自己。
他又把大学时代的祷告仪式加入到每天的列表里,郑乾感觉到能量似乎在一点一点集聚起来,虽然还是感觉到空虚和孤独,虽然他仍旧不参加聚会,不和别人说话,自己单独吃饭,每天把自己埋在黑暗里,但是他似乎在改变,郑乾有所感觉。
清冷的空气从窗口灌进来,郑乾贪婪地把他吸到肺里,替换掉肮脏的废气,连同阴暗的情绪一起呼出,郑乾的肺也在进行清理。
他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睡去,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身体是温暖的,郑乾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在寒冷冬夜里,赤身裸体被一层有一层棉被包裹和保护的安屏障让他无比安心,现在他就有类似的感觉。外面的清冷,他把被角紧紧塞在脖颈处,加紧,里面是最适宜的温暖。脑袋被清冷的风环绕着,在早上喜鹊的吵闹声中苏醒,脑袋也是清醒的,虽然眼睛由于昨天的偏头疼还略带胀痛,但是郑乾觉得状态还不错,他在恢复的道路上。
郑乾必须要恢复了,他自己已经躺平快两个月了,他近乎疯狂地对抗一切,把自己的世界关闭,闭关锁国的政策执行的极为彻底。他跟家里人争吵,甩下几句话就跑到床上把眼睛闭上,似乎这个世界就与自己无关。他也得到了反噬,周围没人和他太多的讲话,他也被老婆训斥得咬牙和低头,像犯错误的孩子。只有孩子,也只有儿子,才毫无怨言地,百分之百的接纳他,拥抱他,虽然他也不知道郑乾,这个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似乎理解是不好的事情,他小声的问郑乾为什么不穿上长裤,也小声地跟他道再见。
郑乾有些话跟孩子说不得,他担心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儿子,特别是当他查到抑郁可以遗传的时候,郑乾的父亲也低沉过,在他从银行信贷科的肥差沦落到大堂经理拉存款的时候,郑乾也在经历着上一辈的类似的事情,这次是他的沦落,历史在重演。他尽量少与孩子接触,一个负能量的父亲对孩子成长无益,他坚决地执行着自己的策略。
郑乾有些话与同事说不得,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他不想在酒桌上惺惺作态,也不想在半梦半醒之间,说一些违心的话,他就是想走而已,在这个他无法提供任何贡献的团队里,郑乾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他每次跟同事说感谢对自己的照顾,自己如何愧疚的时候,别人都把他打断,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也有些迷茫,是不是同事们理解自己的意思,还是不想听,他也就不再说话了。
郑乾跟父母不怎么联系了,他接到老妈打来的微信语音,老妈一再的提醒他让他坚持下去,他嗯嗯得回答;让他去体检,注意吃饭和早睡,他嗯嗯得回答;问他家里的情况,他说没事;问他缺钱不缺,郑乾缺钱,他说没事。在父母这边,他完全像个机器在回答问题,如果是个聊天机器人应该也比他做得出色。他不想跟父母多说什么,两代人的思想和观念不太一致,而且他似乎也从父母哪里得不到太多渴望的反馈。
郑乾跟老婆也不联系了,即使微信,郑乾也不主动发。他一直在外地,偶尔回家他也不直视她的眼睛,他们的说话也不在一个维度,郑乾把她的话当成责备和批评,他最想要的是抚慰和温柔。在她这里他得不到,于是,郑乾不再说话,除非轻松的话题才有回应,否则他一直紧闭嘴巴。
郑乾周围都是人,但是没有人说得上话,他说的话别人不爱听,也没义务听,他渐渐失去了说得理由,就沉默了。
一句顶一万句,他听不得别人说一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