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五年前,通讯方式只有QQ的时代我认识了杨梅同学。
不能说纯粹是一种偶然,扪心自问有些不可言喻的目地,在QQ叮咚声中,不知不觉地就熟络起来了,后来也就水到渠成变成了朋友。
她,一个脸上有血丝般的一条红色胎记的高挑姑娘,眉目生动,朴实憨厚,一个不知名的三流大专学生,后来知道她来自中国最有名罗马人失落的地方…骊靬故国。有着多重血统的姑娘也有着极其执着的个性和独特的人生目的。
陆川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感性超越了大多数同龄人应有的理性,一种随性的消磨时光的方式暗暗地埋下了多年后的难言而苦涩的悲凉结局。也成就了他一生中不可能再次经历的温暖和快乐,对于他来说,对错难判,唯有对她的歉疚和无可奈何的牵挂及无力回天的苍凉。
一 初识
“叮咚”,电脑屏幕上一个消息弹出,供职于一家金融企业陆川无精打采地点了一下,一个网名叫寒冰的头像欢快地跳动,“叮铃铃”,"叮铃铃"一阵老式电话铃声响了,陆川拿起话筒,“喂”,“陆工,我们的终端死机了,你给看一下”,“好的,马上”,就在这个时候,陆川不经意地点击了屏幕上的接受按钮。
陆川处理完网点设备故障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忘掉了QQ上的消息的事情了,下班时间也到了,收拾办公桌接儿子放学。 推开家门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妻子肖凌正在厨房忙乎,儿子飞也似地跑进了厕所,“下班了,儿子的老师今天打电话了,说儿子上课和同学说话,让配合教育,现在的老师什么都推给家长,学校都成了行政机关了,只管发号施令,……”,“社会风气就这样,我们只能适应,臭小子本来就淘,吃完饭我和他理论理论,上次家长会人丢到姥姥家去了”,陆川回应着换了拖鞋,收拾饭桌准备吃饭,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倦鸟归巢了。
国企的工作说忙吗也很悠闲,但你不能离开。陆川每天除了处理网点和机房的故障及软件升级外几乎没什么特殊的工作内容,那时的互联网不太普及,只有单位的机房和网吧能够可以上网,通过互联网和陌生人沟通,陆川有着大把的时间泡在网上,社交软件也仅限于QQ,他基本是线上的常客,头像一直闪烁。
“你好” ,一个对话框弹出, 名字寒冰。
陆川仔细想想了想这个寒冰是谁,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添加寒冰这个人,他出于礼貌而敷衍般的也回了一个“你好”,过来一会儿,再没有消息,陆川就跑到隔壁办公室和人聊天去了。
春天到了,北方城市银城刚刚像从深度睡眠中醒了的婴儿一样,晃晃悠悠地伸展着四肢,公园的地面泛出了似有似无的鹅黄色,树枝也变得柔软起来了,陆川出差一个多月回到办公室开始了熟悉而又无趣的工作了,打开电脑上冒出了一连串的消息,都是QQ上的留言,“死哪去了”,“闭关了”,“玩失联啊”,“出差了”……,都是一些网友的问候和调侃,他准备逐一叉掉,“平时也没见谁这么关心我,出个差好像我多重要似的”,陆川嘴里嘟囔着,突然他发现叫寒冰的也关心自己,他摇摇头,回了一句“出差了”,他站起来去倒茶,准备开始每天的正常工作,“叮咚”,一个头像弹出,一看又是寒冰“出差好玩吗?”,“工作去的,不是去玩的”,陆川坐了下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技术类工作”,陆川随意的敲打着键盘,寒冰又问“技术类具体是什么工作”,“计算机软硬件维护”,陆川想也没想,“哦,不懂,看来你是有技术的人?”寒冰回道,陆川觉得他或者她是明知故问,就没在搭理。
时间在指间很快的的流淌,秋天来了,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由于出差的缘故,有些积压的工作需要处理,陆川飞快的敲击键盘,全神贯注。他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不胖不瘦,中等个头,头发不疏不密,唯一可圈可点就是皮肤白皙,面容温和而敦厚。最近陆川接了一个朋友的差事,将一本厚厚的英文关于仪器的研发说明书翻译成中文,他是毕业于目前认为很有些名气的211类大学,但英文水平一般,对付计算机类还凑合,但对这本专业性很强的专著就有些傻眼了,朋友急着用而他又搞不定,就有点郁闷和心里埋怨朋友的意思,搜索一圈自己的朋友和认识的人无一能胜任。
抽了一根烟,看着显示器发愣,“叮咚”,一个头像闪烁了一下,点开一看是寒冰,“忙吗?”,陆川想想回了一句,“还行”,他想了一下问道“你是干什么的?”,过了一会儿,头像回了一句“学生”,陆川问“学什么的?”,头像回答“英语”,陆川答到“哦,不错,那个学校?”,头像就没有了动静。陆川看了一会儿新闻也就去了隔壁办公室聊天吹牛去了。
朋友的电话又打来了,说是再搞不出来这个研发说明他就死定了,职称可能没戏就连工资调级也会受到影响,苦苦哀求陆川无论如何的帮他,陆川实在是进退两难,就窝在椅子上发愣,这是同事小尹进来了,“怎么了?需要给你开解一下”,小尹是陆川比较相惜的一个同事,有些能力,人也活洛,经常和陆川厮混,“还不是让翻译资料的那事,太难没办法弄”,陆川有气无力的说,小尹想了想说“请人帮忙,你朋友能请你,你也可以请别人啊”,说完小尹拿了桌子上烟盒中一根烟就走了。对啊,找人帮忙啊,陆川觉得有招了,但马上又蔫了,找谁呢?
吃过午饭的陆川坐在办公桌前在大脑中飞速的搜寻着有英语翻译甚至于和英语沾边的人,同学朋友同事逐一排查,几乎都不行,最好的也几乎勉强能和自己打个平手,陆川站起来走到窗前,耷拉着脸,北方的深秋永远耷拉着脸,到处灰蒙蒙的一片,人们都好像怕什么似的蔫头耷脑地挪动着,中央公园的老太太们却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蹦跶着,不知是保健品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还是努力蹦跶使免费的保健品发生了宣传的神奇功效,给这烦人秋天增加了一些垂死挣扎的活力。陆川揉了揉太阳穴,隔壁办公室有人在出口成脏,“妈的什么破网,联系个人都断线,还互联互通,狗屁!”,听见拍桌子的声音,互联网,万能的互联网,陆川一下子蹦到办公桌前,打开QQ应用,逐一开始搜索每一个网友。
缘分就像《浮生六记》中的阴阳铭刻一样严丝合缝,不相信是不行的。佛家有云:因果轮回 ;道家讲:大相无形, 躲是躲不过去的,比如,现在的人都在结婚前觉得非他莫属,他就是一切,而婚后确硝烟弥漫,觉得进入了无间暗黑,但又有几个能劳燕分飞,寻觅新的缘分,还不是因陋就简地过着日子。
陆川最终敲击了一个QQ的头像。
他的的网名叫寒冰,清凛而有些孤寂的名字。
二、少年
三秦大地上的渭北平原一直被人认为是中国文化中的重要枝蔓,其实这块土地自古养育了许多外来民族的王朝,这里的人民风彪悍,语言多为单字表达,在黄色的土壤中长出的小麦、油菜、玉米都是属于上品。陆川就出生在这块土地上一个叫圣佛寺的小村庄。
陆川的祖父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兄弟,陆川的父亲是独子,有两妹妹,因此陆川的父亲就从小疏于管教,任性一些,据陆川的远房二奶奶说,陆川的父亲剃头剃一半,不剃了,闹,结果是等着剃过的和没剃过一块下次再剃,但月有阴晴圆缺,家有旦夕福祸,在陆川父亲十一岁的时候,陆川的奶奶因肺结核去世,陆川的父亲因为害怕和惊吓在众人的忙乱中将母亲嘱咐他放在棺椁中的一双绣花鞋最后只能放在了母亲的棺材顶上。后来陆川知道这个事时他的父亲大约已经年过六旬了。陆川的父亲接着就是在大家族中缺乏温暖地长大了,大家族的表面人伦道德,其实内里很是寡恩少义,小叔叔的几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和婶子那笑面虎一样的做派让失去母亲呵护陆川的父亲一直都生活在惴惴不安的环境中,唯一的温情大约来自于陆川的曾祖父,老太爷喜欢聪明的孙子,每天在吃饭的时候能带上陆川的父亲,这也是陆川父亲在陆川四十岁左右时闲聊中透露的。陆川父亲结婚是在举世瞩目的那场浩劫的萌芽时期,风起于青苹之末,冲击是不可能幸免的,一个出身于富农家庭又受过高等教育且性格内向不会变通的人有什么机会全身而退呢?在陆川年届五旬的时候据他的远房九爷爷说,他父亲新婚的当天新房的门口的大字报就像盘丝洞的丝一样。经历会塑造一个人的性格,陆川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一个小学老师。
陆川的性格比较像他的母亲,一个有三个兄长两个大姐及陆川分辨不清楚的众多堂舅舅和堂姨姨农村完小毕业的姑娘。急躁、任性、善良、胆小。陆川的出生很有些戏剧性,父亲去了五七干校一百天,母亲独自生下了他,用陆川那个笑面虎奶奶的话来说像一只小猫,能长成现在这样算是阎王爷开眼。当陆川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时却意外发现孩子满身疥藓,“唉,这都是修水库的时候睡在湿地上的结果啊”,母亲后来告诉陆川说他可能注射了大约一水桶的盘尼西林,但药石无效,依然全身发痒红肿,一夜一夜的啼哭,就连陆川的母亲都觉得这个小生命不会长久,陆川的祖父更是发愁,一脉单传的孙子对于一个渭北平原的农村老人来说就是他的命。
一天,天气特别晴,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圣佛寺来了一个耍猴的,孩子们都像过节一样,红红屁股的猴子蹲在大石头上看着观众,一点都不慌张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一样悠闲地抓挠自己。陆川的爷爷抱着陆川从旁边经过,耍猴人睥睨陆川的爷爷,陆川的爷爷走过去后想想又返回来也看着这个耍猴人,良久,“让我的猴子摸摸你的孙子,你给我一块钱”,耍猴人高深莫测地说,陆川的祖父读过经史子集,也有些见识,想了一下,“好,给你一块钱”,于是猴子摸了陆川的脸和脑袋。陆川的祖父后来告诉陆川是猴子医好他的疥藓,现在想来也许是一种巧合是一种老人对子孙的期盼。
时间很快到了陆川该上学的时候了,当时的政治气氛依然不好,成分论依然在偏远的三秦大地的农村甚嚣尘上,眼看着一个个同伴都准备上学了,陆川的父亲对这件事却漫不经心,到了开学的时候才勉强让陆川去了村子里的小学,至此陆川开始认字了,但是好景不长,伟人们离世的前一年,陆川的弟弟陆山出生了,但成分论依然,陆川的爷爷和母亲必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最后决定陆川退学抱孩子,陆川的不幸大多来源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决定。到陆川五十来岁父母从来没有提过此事,多半出于愧疚,但陆川认为不是,而是父母依然以为自己是一个应该而且没有选择的必然,父亲偏心弟弟,母亲总以亲情裹挟着本来善良而且软弱的陆川,五十多岁的陆川有时候苦笑着对自己说“一个捡的河南娃”,能咋样呢,这是父亲在没有弟弟的时候逗陆川的原话。
三年带弟弟的岁月成了陆川永远摆脱不了的标签,也成了陆川人生的一个隐秘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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