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糖

灶糖

小时候，最盼望的日子就是过年。盼望过年，不仅因为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主要是有更多的吃食。

记忆中，从喝完腊八粥开始，母亲就开始张罗做过年吃的食品。我最难忘的食品是“灶糖”，也就是麦芽糖。

01

到了腊月十几，母亲便把小麦拿出来，搬一张桌子选种。把木槽子搬到南面的窗台上，把麦种均匀的撒在里面，耐心地等待麦苗长出来。

母亲隔一天就洒遍水，过了两天，麦子就出土了。大约五六天的功夫，麦苗就长到了五六厘米那么高，嫩绿嫩绿的麦苗特别好看。

母亲用两种原料制作麦芽糖，一种是玉米碴子，另一种是糯米。糯米比较贵，玉米碴子便宜，所以前些年，放玉米碴子较多。

母亲把玉米碴子和糯米分别用温水洗净、浸泡一天，捞出来。在大锅里铺上帘子，分别蒸熟。放到大木盆里晾凉。母亲把麦苗拔下来，用刀切得碎碎的备用。母亲不时用手在米饭里试试温度，感觉微烫手，就开始把麦苗碎倒入盆中，几种原料搅拌均匀以后，就用塑料布盖好，开始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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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几个小时以后，母亲把发酵好的混合物端到厨房里。父亲在灶台上已经架好了过滤的架子。他们开始进行过滤，就像当初过滤豆花一样。在不停地挤压下，从滤布里流出来的液体进入大铁锅里。等到全部过滤完毕，父亲开始蹲在地上烧柴，母亲用长柄木杓在锅内轻轻地搅拌，我们姐弟三人则如馋猫般围着锅台转。

眼看着锅里的麦芽糖由白变浅黄了，再由浅黄变成了深黄。麦芽糖散发出浓浓的甜香，我们早已经馋涎欲滴啦。母亲不时的用筷子，轻轻在糖浆里挑起来看。糖浆能拉出丝来了，母亲拿了小碟子分别给我们盛满。我们姐弟便急忙端过去，跑到屋中角落里，用筷子不停地挑起来嘬到嘴里吃。不管是否弄脏了衣服或者脸蛋。直到吃得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跑去厨房，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着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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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把麦芽糖熬到用筷子都搅拌不动了，锅灶停火，让糖浆冷却。待到完全冷却后，父亲洗净双手，便开始上场拔“灶糖”。父亲用手从糖浆里拉出来一条，看着硬度不够，再把糖浆送回去，继续从里面往外拉。此时，母亲会把房门打开，让室外冷冷的寒风吹进来。父亲站在寒风中，不停地从锅内向外拉“灶糖”。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父亲的第一条“灶糖”成功的拉出来了。倘若是玉米放得多了，“灶糖”颜色偏黄；糯米放得多了，“灶糖”颜色就偏白。

一长条的“灶糖”，在冷风中凝固了。母亲用剪刀在大约10厘米处剪断，放到簸箕里。我们拿起条形的“灶糖”吃起来，糖又酥又脆，带着麦芽特有的清香。玉米放得多时，糖比较咸；糯米放得多时，糖的口感最好。麦芽和糯米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咬一口下去，多孔而酥脆的“灶糖”，四下裂开，一丝丝、一条条散落下来，我们忙不迭地用另只手接住，待到吃完了一整根“灶糖”，再舔干净手心里的糖渣，那种甜到心里的感觉倍儿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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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是小年，一直以来，父母都会赶到这天制作“灶糖”。母亲说二十三是“灶王爷”回天宫的日子。他会把人间的情况向玉帝汇报。这天做了灶糖给灶王爷吃，他的嘴就甜了，会多说好话。会保每家来年的生活平安、富贵。

那时候，一年到头，我们难得吃到一回糖。不管灶王爷高不高兴，说不说好话，我们能吃到糖，还能吃个够，就特别期盼着过小年。

如今长大了，糖是随时都可以吃到了。我对糖不再渴望，也不喜欢吃了。但是我依旧盼望着过年。

小年这天，我还会想起小时候吃的“灶糖”。去年，我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个卖灶糖的人。买了灶糖，用鼻子闻一闻，就能知道里面放了多少麦芽；用眼睛看一看，就知道它用的是玉米还是糯米。轻轻地咬上一口，眼泪就会不自觉地在眼睛里打转。

会做“灶糖”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几个吃“灶糖”长大的儿女，要到过年的时候，还是会思念“灶糖”的味道，想念做“灶糖”的人。

母亲，今年我买了“灶糖”，摆到家中的桌子上，先让父亲尝尝。您知道吗？他今年过生日，自己大哭了一场，他说:“我心爱的没有了……”我也哭了，我告诉老爸:“您还有我们呢，过年时，我一定会陪您老人家一起过的。”

放心吧，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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