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的时候,老师布置作文,我写过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哥哥,唯独没有写过我的姐姐。我大姐比我大一旬,我们都属马,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大姐跟我和我哥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她的亲妈在她十岁左右因为跟邻居吵架想不开喝药自杀了。后来才来的我妈,也有了我和我哥。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大姐很早就不念书了,每天除了带我和我哥玩,就是不停地烧饭做家务,许多年过去了,大姐还是一样闲不下来,好像事情多的永远都做不完。她不算漂亮但是眼睛很有神,看人的时候好像透着光,个子算高的,微胖,走起路来特别有劲。我从小就很听我姐的话,因为不听话她真会动手打人的。但如果我被邻居家小孩揍了,我姐不管是大姑还是大爷,一定会去那家理论,遇到不讲道理的,就双方对骂,气势一点都不弱。私下看到那个打我的孩子,我姐还会威胁他,以后再打我,她就跑他家放蛇。后来真的没人敢欺负我了。
再大点,我姐嫁人了,结婚的原因可能是她可以多要点彩礼,想给我们家盖个大点的瓦房住。我记得那天好多大人在我家门口,我想去找我姐,怎么都找不到,过了三天后,她才回来。也就那个时候起,我对她的依赖慢慢减退,越来越大的时候,她也有了自己的宝宝, 努力经营着自己的那个小家。我依旧很听她的话,但那种听话中,带着许多的客气和距离,包括我哥和我妈跟我姐说话相处中也是这样。有时候我还会听到我妈偷偷的抒发自己对大姐的不满,当着我哥我爸和我的面。有一次我姐回娘家问我“你在学校老师问你家几口人的时候,你怎么回的?”我脱口而出四口人啊。大姐眉宇间尽是失落。我又说:“你看,我爸,我妈,你和我哥不刚好四个人吗。”大姐噗呲一声笑了,说傻丫头 ,你自己不要了。五个人才对。我一副恍然醒悟的样子,“对,对,是五口人。”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撒谎,其实我是把大姐遗落了,在我心里,原来大姐已经不是跟我们一家人了。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四个人和五个人这中间的差别,对大姐来说是那么的重要。
高考完后,我报了大专。我以为我哥可以念我也可以,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学习生涯是在高中结束,后来是我妈极力反对,说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 ,念大专又没什么用,然后是我哥,我大姑,就连我爸都不支持。我打电话给我姐,以为她会帮我说话,谁知她说的话更重,直接刺伤了我最后的倔强。开学报到那天我一个人去了上海打工,期间两个月没有联系家里任何一个人。我恨他们,更恨我姐。此后几年过去了,我慢慢淡忘了那件事,也渐渐学会原谅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别人问我怎么不念大学的时候,我都会说是我大姐不让我念,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潜意识里是在说,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大姐。
前年,我遇到了一个男生,对他一见钟情,全身投入,忘记自己。最后被骗被家暴被劈腿,家里人一向慈悲向善,一致的做法就是让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只有我姐像疯了一样找他,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说要去他家把他家砸了,顺带骂了他祖宗八代。我就在她面前听着,泪流不止。我想起小时候,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大姐就是这样,为了她守护的人,她可以瞬间把她的''泼妇''性格调出来,无所畏惧,汹涌威猛,像一个魔鬼又像一个女英雄。曾今家里人都不同意我念大专,我恨过他们每一个人,时间慢慢淡去,我原谅了我妈我爸我哥,唯独一直没有原谅我姐,可是那天,看着我姐情绪激动,红着眼凶狠的对着电话骂人为我出气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些年自己原来是多么幼稚,多么没良心。我的大姐,不是很温柔,不是很会说话,有时候真的挺凶的,还有点小气。但是她为了她爱的人,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挡在前面。
前两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儿子也就是我的外甥被拉进传销了,现在不愿意回来 ,还让他爸去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办。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大姐这样小声跟我说话,一边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边让我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爸妈,怕他们担心。以前不管是我还是我哥或者是我爸妈,有什么事了找我姐商量,她一定有法子。她一直是被依赖的那一个人,而如今四十多岁的她,原来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是需要保护和安慰的。那一刻我特心疼这个女人,想立刻飞过去找她,告诉她没事,我一定帮你一起把外甥叫回来。像她以前守护我们一样,换我们守护她一次。我跟我哥说了这事,我哥跟外甥关系更好一点,于是一天几个电话轮番打,去了他们传销地蹲点,一个星期后终于是把他和他爸叫了回来,:“五万块要不回来就算了,只要人回来就好。“这是我姐看到他儿子和老公回来后的第一句话。脸上那几道明显的鱼尾纹随着释然的微笑一起绽放。
那一天晚上我不断的做梦,梦到小时候的场景,梦到我姐凶我,我哭了她又心疼的抱着哄我。听到邻居议论她的亲妈妈的事,自己偷偷的躲在厨房抹眼泪,我跟哥把最后的几块鸡肉夹进了自己的碗里,我姐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大口吃着白菜。我掉河里了,我姐来不及反应就跳下来抓住我的手,结果她自己上不来了,眼看就要沉下去,我拼命地的喊着大姐,大姐。梦醒了,眼角都是泪,幸好是梦,幸好我所爱的人都在,幸好我想更爱一个人更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她刚好需要我的保护。大姐,以前你为了照顾这个家一定很辛苦吧,以后,换我来。我们一家五口人,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