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冬日好难得的暖阳斜斜地照在田间，但寒风依旧凛冽，拂过面庞便有如刀割。大大小小的田都安安静静地躺在水下，清澈见底的水里游动着小小的鱼，只有当寒风略过时，水面才会波光粼粼。

冬

阿树是这时候从田埂上走过去的。短短的齐整的头发围成一个小平头，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正巡视着四周，圆圆的脸蛋被风刮出许多小裂纹，红彤彤的，煞是可爱。他手里提着一只水泥桶，厚实的长棉裤被挽到膝盖以下，一只通红的手还时不时地挽一下长长的衣袖——哦，那长长的衬衣从蓝白的背心里露了出来，衣角甚至要盖过厚厚的棉裤，那是他爸爸的衬衣。七岁的阿树穿起了爸爸的衬衣。

阿树出生后不久，爸爸便去世了，阿树随母亲长大。家里的生活还能勉强维持，因为村里的人对这母子俩很关心，有时候会送来一些衣食。并且阿树母亲也做点手工针线活，所以日子倒不显得凄苦。日子过得像凉白开，倒也恬淡自知、冷暖适宜。

今天，阿树和母亲闹了别扭。缘由是阿树想要去田里“摸鱼”，可母亲觉得天气太冷，不让他去。阿树什么话都不说，就坐在门边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庭院角落里那只老旧的水泥桶。阿树是懂事的，他想要捉小鱼也是想让母亲吃上一顿好的，即使和母亲闹了别扭，他也不闹，他不想让母亲伤心，但是他依然倔强：他想去，他要去，那些小鱼已经等他很久了。母亲最后还是没能扭过他的倔劲，只得让他去了。“这孩子，跟他阿爸一个样！”母亲笑着摇摇头，眼角却划过一滴泪水。

田里的小鱼是随着开塘的水流进去的，只手拇指大小，没有人稀罕。阿树却奉若珍宝，将它们捉回去，让母亲做成最美味的佳肴！妈妈身体不好，阿树想，要让她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小鱼是最难捉的了。阿树两脚踩在田里，两手轻伸入水中，再形成一个“捧”的手形，等小鱼游过来，再轻轻地拿起来，如此反复。但小鱼太狡猾了，还没等阿树拿起手来，又逃之夭夭。于是阿树便更耐心、更专注。每每捉到一条小鱼，阿树便开心不已。田里的水是暖和的，阿树并不觉得寒冷，然而两行鼻涕一不留神还是会流出来。他只得用通红的手背擦掉。阳光并不怎么暖和，打在身上感觉不到暖意。在淡白里透点昏黄的阳光里，四下的水田一片清亮，阿树弓着身子，明亮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

阳光渐渐地褪去了，冬天的白昼短得可怜。阿树还认真地伏着水田，小桶里几乎装满了游曳的小鱼。阿树的母亲像往常一样来喊阿树回家。母亲提着水泥桶，阿树走在前头，欢快地跳着跑着，唱着不知名的自编自撰的歌：“鱼！你为什么这么小；田！你为什么那么大……”母亲则温柔地笑着，走在后头。

回家的路越来越近了，忽然，阿树的声音没了。母亲疑心是出了什么事，加快了脚步赶上去，却看到阿树定定地站着，看着路边的一个老乞丐，正卷在破被子里瑟瑟发抖。这个乞丐来到这也有几天了，村里的人赶也不走，就扔了一张破被子给他。阿树还在看着老乞丐——他刚刚说饿了。阿树又想起了他的小鱼，忙跑到母亲身边提过水泥桶，“妈妈，老爷爷饿了，我们分一半鱼给他好不好？”母亲看着一脸真诚的阿树，突然笑了：“傻孩子，你叫爷爷吃生鱼呀！不过，我们可以煮熟了给他送来。”

暮色四合，阿树手里捧着一个花边大瓷碗，瓷碗里飘出饭菜的清香，阿树的眼睛跟心一样明亮，温暖了整个冬天。

冬

---

后言：也是高中时创作的，其实代入了童年时的自己。很喜欢阿树，已经准备在创作阿树系列了，希望读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