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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绽放

在高三年级主任的强烈压制之下，元旦晚会还是按部就班地到来了，据说是因为各班的班主任坚决要求举办。

"学校还算有点人情味，不然这个学期我们真得累死。"放学的时候，林顾打开话头。

宋清点点头，"是啊，不过年级主任也太没人性了，又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儿跑得快。"

林顾摸着头想了一会儿，"其实，我一直觉得年级主任长得像只公鸡，而且他脖子这么粗，是不是大脖子病啊？"

宋清边听边笑，最后笑到直不起腰来，在放学路上的人流中差点摔倒。

"今年元旦，我们合唱一首歌吧。"林顾侧过脸，看着宋清，目光温柔。

他的语气很肯定，虽然是邀请，但却是陈述的意味，很难让人不接受。

宋清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心悸，但她的理智还是让她低头盘算了一会儿。

她的声音还算动听，但班上很多女生唱歌比她好听，为什么独独找她？林顾的确很会社交，但不是滥交，除了夏佼就没什么实打实的暧昧关系，在大家面前合唱是很多情侣一年一度的秀恩爱行为，这样就间接等于承认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之后肯定有很多人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况且因为他们总是一起出动，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宋清向来不爱陷入这些绯闻，林顾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或者说，林顾想和她发展为更亲密的关系？宋清猛地一惊，然后用力地摇摇头。

"你想什么呢，又是摇头又是晃脑的，一起唱首歌有这么难吗？"林顾把正条分缕析的宋清拉回到现实来。

宋清用力地站了站，抬头看他，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林顾脸上有藏不住的喜色，"到校门口了，我先走了，回去电话联系啊。"他挥挥手，就直奔入茫茫的夜色中去了。

可是我妈把我手机给收了啊...宋清还没来得及说。

宋清回到家，她在想自己怎么就突然答应了，林顾的声音好像有魔力，让她没法拒绝。

终于等到隔壁房间响起了呼噜声，宋清像只偷食的小老鼠，光着脚溜进了父母的卧室。

她大气都不敢出，把手机拿了出来，然后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喂？你没睡啊。"已经是深夜，宋清以为林顾已经睡着了，他平常向来是回家洗个澡就睡。

"....你看看现在多晚了，我都快猝死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昏沉的男声。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妈把我手机给收了，我费了老大劲才偷出来的。"

"那行吧，讨论一下咱们唱什么歌，张信哲和刘嘉玲唱的《有一点动心》怎么样？"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这是首老歌，却很打动她。

她点点头，忘了对方看不到，"好，就这首。"

"那好..."他准备挂电话。

"你为什么找我跟你合唱？"她屏住呼吸，谨慎地问他。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在寂静的夜晚，好像一切都为他们暂停。然后他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找你，你快睡吧，晚安。"

她挂断电话，感觉自己好像要窒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回答，却让她什么都想要抓住。

她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元旦晚会那天，他主动请缨去租了音响，毕业之后很久他坦白说他带音响纯粹是为了这首歌的合唱。

"走走走，去跟我排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林顾霸道地说，一把将正在布置晚会的宋清拽过来。他刚刚特地回家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

宋清任由他拽着，周围的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们，宋清不管，当时到文艺委那里一起报名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起哄，现在干脆破罐子破摔。

"什么好地方啊，不就是图书馆吗。"宋清温柔的抱怨着。

林顾把歌词拿出来，"标女声的是你唱的部分。"

"知道知道，我认识字。"宋清看他一眼，接着认认真真的看着歌词。

"先一起唱一遍吧。"林顾轻轻地说。

宋清又不争气的脸红了，她立马低下头开始唱。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不知结果是悲伤还是喜]

排练完之后，林顾开启了三百六十度吹捧模式，"你唱得太好听了，我们俩今天肯定是全场最佳。"

宋清低头窃笑，她已经兴奋到没办法理智了。

快到他们的时候，宋清去走廊上透透风，林顾随后也出了教室。

"你紧张吗？我好紧张。"林顾靠在栏杆上问她。

"少来了，林少侠不是向来自信飞扬吗？"宋清笑着回应他。

"我还是第一次跟女生合唱。"林顾接着说。

宋清像吃东西突然被卡住，她的思绪被揉作一团。第一次，他是第一次跟女生合唱，这个女生，是我。

她觉得气氛很诡异，她的秘密好像就快要暴露了。

"走吧走吧，到我们了。"宋清松了一口气，拉拉他的袖子。

橙色灯光柔柔地倾泻下来，前奏缓缓响起，班上出奇的安静。她不爱成为焦点，但是和他站在中央的感觉也不赖。

他们之间挨得不算近，却总有一种无言的默契，神秘的牵动着彼此。

唱歌的时候，他们没有眼神的互动，像是小学生上课听讲，要把大屏幕上的歌词看破。周围的同学对着他们一阵狂拍。

"在一起，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

她的脸快变成血滴色，没有看他一眼，仍然跟着音乐唱着。

一曲终了，大家的起哄声更加热烈，灯光不知道被谁不小心关了，她这才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晚会结束就可以直接回家，她慢慢的收拾书包，好像在等谁。

"一起走吧。"他提着书包，靠在宋清的课桌边。

宋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还是保持冷静的脸色，她镇定的点点头，心里却早已绽放出无数缠缠绕绕的花朵，交织不清。

那天晚上特别冷，宋清边走边哆嗦，头快要整个缩到卡其色围巾里去。

"你很冷吗？"林顾的话到嘴边化作一团朦胧胧的水汽。

"你不冷啊。"宋清知道他在找话题，明明一切再自然不过，但在今天这个时刻就显得格外生硬。

"林顾，明天吃早饭的时候，你等等我，我有事想跟你说。"宋清不想再乱找话题，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下丧失理性，她只是感觉瞒不住了，她想要勇敢一次。一直以来，她就只有这一次主动争取的冲动。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很想很想。想在冬天的时候把手插进他的荷包，想要和他一起吃火锅，一起烤火，一起散步，围同一条围巾。她顾不上考虑他跟夏佼的关系，她现在只想得到林顾，她怕考虑太多，就再也没办法说出口了，她怕后悔。

"什么..什么事？"林顾眨巴眨巴眼装傻，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明天你就知道了，我走了。"宋清跟他一起装傻，然后匆匆踏出校门，留下林顾一个人在原地想了半天。

宋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她把刚刚的每个细节回想一遍又一遍，他们站的位置，隔的距离,他的发梢有一点翘，他的声音很好听,他拽她的时候力气很大，他唱歌的时候握话筒的手会不自主的微微发抖.....

明明才刚分别，她已经开始思念，比以往都要深沉，他的轮廓，他的眼睛，甚至他的每一颗青春痘。思念让她整个人都飘在空气里，她以为自己被挫折包裹成刀枪不入，却还是感受到林顾的气息。她已经无法仔细思考了。

她第一次开始期待日出，期待本该是一模一样的明天。明天，林顾会怎么样呢，他今天跟她排练到合唱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喜欢她，他会不会接受她的表白？但宋清不敢妄断，她抱着希望入睡，她想今晚应该能够做到一个有林顾的梦。她不愿再想结果，只需要说就足够了，她没有勇敢过，这次她一定要说，不论结局。

那就只有等待了，等到明天，她也许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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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到此为止

下朝读铃声一打，宋清就在一楼的楼梯口等着，她觉得她都不像自己了。她本来是个慢性子的人，今天却很急切。

林顾有点紧张地向她走过来，来往的人很多，但宋清始终看着他。

宋清对自己说:"这也许是你这一生最勇敢的决定了。"可是她不知道，她其实还可以更勇敢。

"林顾，"宋清顿了顿，她早就打好了腹稿，却在林顾的肩膀碰到她的时候都不见了，她顾不上那么多，"我....我好像喜欢你。"

她其实是确定无疑的很喜欢，但在说出口的瞬间，还是决定给自己留点余地，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林顾面前多么自卑。

林顾虽然察觉到她要说什么，还是愣了愣神。他低头看她，看了很久，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

她不想闪躲，就干脆直截了当的和他对视，目光里一片坦然，不管她的脸有多红。

他们对视了良久，林顾还是不说话。

宋清的热情在对视里慢慢冷却下来，她又变成了那个理智而客观的宋清。

她心里细细的想，林顾和夏佼之前交往过，她现在表白，被夏佼知道，和夏佼的友谊就岌岌可危。虽然夏佼不喜欢他，但她瞒夏佼这么久，她们之间一定会心存芥蒂。况且林顾对夏佼一直闭口不提，搞不好是还喜欢着她。她现在这样贸然表白，和林顾跟夏佼建立的友情都可能会崩塌。而且如果第一次表白就失败，她实在很丢脸。

太莽撞了，我不该的。宋清对自己说。

她恨自己懦弱，但是懦弱有懦弱的周全，她想清楚之后扬起头，慢慢的说:"其实我是想说，我们之后就不要说话了。"她看着他，无比坚定地。

这是她解决问题的措施，虽然有点武断，但足以解决很多问题，她不用再胡思乱想，不用再去想要表白。

这次换林顾急了，他对突然转变的态度很诧异，"...你对你喜欢的人就这个态度？"

"怎么了，我对你很好啊，我只是不想再掰扯下去了。"宋清还是平静如常，心里却有一股钝钝的刺痛感。

"你别闹了，那我们怎么交流，靠眼神？"林顾想开个玩笑，却怎么都像是埋怨。

"那就干脆不交流吧。"宋清看着他，强忍着难过，他还是不说，就是不喜欢她，所以何必纠缠。

"不行，你不能不理我。"林顾有点孩子气地说道。

宋清没说话，这句话很让她错意，但她始终提醒自己要冷静，她不能再莽撞，除非林顾说他喜欢她，否则她一定要斩断这段暧昧不明的感情。

"宋清，其实，我有一点喜欢你。"林顾把目光转向别处。

宋清还是不说话，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林顾说的是"有点"，那就是像夏佼当时对林顾的感情一样。

她不要重蹈覆辙。

"林顾，我决定好了，你不用再说其他的。"宋清转身离开楼梯口，她很少流泪，可是在转身的瞬间她就红了眼眶，泪水肆意奔涌。

她挣脱林顾上前拉她的手，原来和他告别，才是她最勇敢的决定。

"林顾，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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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原点

高三下学期的日子很平淡，但也足够充实，林顾一直没有跟她说话，准确的说，是他次次找她，她次次回避。

她还是喜欢林顾，只是她不会像之前那样每天胡思乱想，她想好了以后没有林顾的生活，只要时间足够长，她就可以忘记。

她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我只是在等待下一个，我听老天爷的，它会给我更好的。

林顾之后也不再来找她，目光碰到的时候他们都会闪开。太阳照常升起，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最后一科英语结束前的几分钟，宋清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她在即将离开校园的几分钟里，认认真真的开始思念，她思念林顾，思念那个时候毫无保留的自己，思念这三年。她突然和这个世界和解了，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矛盾。

出考场的时候，宋清很平静，她默默收拾好文具和准考证，她走出教室，看到广袤无际的天空以及,气喘吁吁的林顾。

她本来准备直接走掉的，但是这也许会是他们在校园里的最后一面了。从此他的人生，再与她无关。她犹豫了一下，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宋清，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林顾的声音有些抖，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不再用一贯充满自信的陈述句，露出了可疑的脸红。

宋清很真诚的冲他笑，万分郑重的点头，眼角含着泪，然后她狡猾地开口:"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你叫什么？"

"我叫宋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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