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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周日，苏莱曼帕夏大街上的商店都关门了，酒吧和电影院里则是人头攒动。已经关门的商店、陈旧的欧式风格建筑让大街看上去既阴暗又空旷，像极了一部浪漫而伤感的欧洲电影里的场景。在一天刚开始的时候，老看门人沙兹利就把他那原本在电梯旁的凳子搬到了雅谷彬大楼前的人行道上，看着休息日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们。

扎基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来到办公室，阿巴斯 卡隆，负责办公室的仆人，马上来向他汇报情况。在扎基身边工作了二十年之久，阿巴斯 卡隆只需看一眼便知道他主人的心情如何，他很清楚当他的主人身着一身华丽的衣服来办公室时意味着什么，扎基身上散发出名牌香水的味道，那香水他只有在特殊场合才用，他脸上显出紧张的神色，坐立不安，焦躁地来回踱步，没办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似乎他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急躁和粗暴无礼——这意味着扎基正在期待着与他的新女友的第一次见面。正因为了解这些，所以当扎基毫无理由地斥责他的时候，阿巴斯 卡隆也不感到生气，只是像一个早已洞察所有事情的人那般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很快地打扫完接待室，抓起他的那根木制的敲在地板上咚咚作响的拐杖，快速地穿过长长的铺着瓷砖的走廊，来到扎基所在的大房间。多年的经验让他用不带任何情感，毫无波动的声音向扎基问道：“请问您有会议吗，阁下？我需要把一切都安排好吗？”

扎基直直地看着他，思索了片刻，似乎在那一刻扎基已经打定主意要用这样的语调回答他。他看向阿巴斯 卡隆的条纹绒布长袍，上面有好多处已经出现了磨损，他看向他的拐杖和那截肢的腿，以及在他苍老的脸和下巴上花白的胡茬，还有他那窄窄的、狡黠的小眼睛，和那永远在他脸上浮现的熟悉的，又让人有点害怕的笑，然后说：“把会议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快点。”

扎基用略带粗鲁的口吻讲出这些话，然后走出房间，踱向阳台。在他们都熟悉的那一套说词里，“会议”代表着扎基将会和一个女人在办公室幽会，“准备好所需的东西”是指阿巴斯 卡隆在他的主人开始行房前会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首先是给扎基的屁股上打一针进口的维生素B，这每次都会让扎基感到很痛，以至于他痛到连声咒骂“蠢驴！”，因为阿巴斯 卡隆的操作实在是太粗鲁了。打完针后，卡隆会为扎基准备一杯无糖的，放了些许肉桂粉的咖啡，扎基小口地抿咖啡，用咖啡溶解他舌下含着的一小块鸦片。最后，卡隆会在桌子中央摆上一大盘沙拉，旁边放一瓶黑色威士忌，两个空杯子以及一个装满冰块的金属香槟桶。

扎基在阳台上坐下，点燃一根雪茄，放松下来，俯视着苏莱曼帕夏大街上来往的行人，此时卡隆已经很快地为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急切地渴望着这次美丽的约会，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他的情人拉芭布会失约，如果她真的放了他的鸽子，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一个月苦苦追求她所付出的努力付诸东流。当他在泰弗基亚广场上的开罗酒吧第一次遇见她时就被她迷住了，她在酒吧里当服务员。她简直彻底地令他沦陷了，从那次起，他每天都要去开罗酒吧看她。在向一位老朋友描述她时，扎基说：“她身上有着所有的粗俗的、野性的美，看上去就好像刚从穆罕默德 沙德的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为了让朋友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扎基又开始滔滔不绝，“你还记得当你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家里的那个女佣第一次勾起你的性欲吗？那时你最渴望的不就是当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紧贴着她那柔软的后背，然后用手攥住她的两只娇嫩的乳房吗？这时她会如受了惊吓一般突然弯下腰，但这却让你更加紧贴着她，在她彻底被你征服之前，她还会欲迎还拒地低语‘少爷......您不能这样，少爷.......’，在拉芭布身上，我无意间又找到了这种感觉，这对我而言简直像发现了一个宝贝！”

然而，发现一个宝贝并不意味着占有它，为了得到拉芭布，扎基不得不忍受许多烦恼，比如说，要在肮脏、拥挤、光线昏暗、空气污浊的开罗酒吧中度过一整晚。那拥挤的人群和浓浓的香烟味几乎要使他窒息，那一刻不停的播放着恶心、粗俗的歌曲的音响也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聋。更不必说顾客之间满嘴污言秽语的争吵还有互殴，这些顾客里面有工人、小混混、外国人。还有他每天晚上都被迫一饮而尽的一杯杯劣质的、烧胃的白兰地，那账单上的数字总是比实际消费高的离谱，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他会付很大一笔小费，只为了酒保给他一个更大的包间，在那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撕开拉芭布的连衣裙，尽情地抚摸她的身体，当他的指尖触摸到她那饱满的、摇动着的乳房时，他简直感到浑身热血沸腾，心中燃起的强烈欲望冲击着他，甚至让他快要晕厥。

为了得到拉芭布，扎基不得不忍受这一切。他一次又一次地约拉芭布在酒吧外的地方见面，她总是以一种卖弄风情的口吻回绝他，于是他便再次向她发出邀请，反反复复，他从没放弃希望，终于，就在昨天，她答应他到他的办公室见面。当听到她答应的时候，扎基太激动了，掏出一张五十英镑的钞票毫不犹豫地塞到她的连衣裙里，她慢慢靠近他，以至于他能感受到她那滚烫的呼吸灼烧着他的脸颊，她的牙齿轻咬着下嘴唇，用挑逗的声音对他耳语，这让他彻彻底底失去了平静，“明天，我将报答你，先生，我会报答你为我做的一切......”

扎基挨过了打维生素B针剂的痛苦，鸦片在他的舌下也已融化，他开始慢慢地饮下第一杯威士忌，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这很快便令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种良好的幽默氛围笼罩着他，愉悦的心情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就像一首柔和的乐曲。拉芭布同他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但是此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扎基几乎快要完全失望，突然，他听到阿巴斯 卡隆的拐杖敲击走廊瓷砖的声音，紧接着，卡隆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激动地喘着粗气，似乎这个消息也同样让他十分高兴，“阁下，拉芭布小姐到了”。

（本节完）

译自《The Yacoubian Building》阿语原名《عمارة يعقوبيان》

作者Alaa Al Aswany علاء الأسوائي

出版社：مكتبة مدبول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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