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人世,江海辽阔,当我们渐渐失去时间,感慨老之将至,人生还剩下什么?龙应台先生在《目送》一书中谈到生死大问,谈到生死之间铺陈的日间事,在回忆中缅怀,看见天地,看见众生,看见自己。
此间着笔处看到疼痛的文字尽是有关亲情。它是深入骨血的羁绊,谈及分离与割舍,便生出生生的钝痛感。“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那个开着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送她而不敢停到大学正门口的父亲;那个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对我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的父亲;那个以自己的永远离开带来灭绝般破碎的父亲。至亲的死亡以此猝不及防之式而来,迫使她思考生死承担生死。
相比深邃的死别,母亲的失忆确是一种被命运眷顾的疼痛。当那个曾经唤着她名字的母亲与她对面不相识;当那个曾经爱美如命的女人容颜倾颓衰败;当昔日喧嚷甚至略显聒噪的母亲变得神情瑟缩,才明白曾经的轻唤是怎样的深情,曾经清醒间的陪伴是命运怎样的厚待。
龙先生谈及兄弟,说他们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虽然隔开三十尺,但是同树同根,日开夜阖。他们从彼此的容颜里看得见当初,他们清楚地记得彼此的儿时。这样的陪伴与同行,让人生出柔软的慰藉。纵使流光容易把人抛,有幸与君共老。
读至此处,呆愣其中,于文字带来的温软疼痛中看到了自己的生活。性格冷硬却又疼爱我的父亲,娴静温柔洞察我所有的母亲,日常斗嘴却最为关切的兄弟,还有,身处其间,被父母宠溺、被兄弟照顾、被命运眷待的我。何其有幸,他们都还在我身边;何其有幸,我还可放言,我们还有未来的大把时间实现共同的期愿。
人生百年,大半生焚膏继晷般忙于生计,行至暮年的节点,才得以跣足苦行拓展灵魂的疆界。正如龙先生所言:像云,回归山岚。人在天地之间终究是无所凭依的孤独。你真能面对生老病死,就真的明白,在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附着依托。岁月最终的修行即是在孤独的寂静中,感受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在龙先生温润的笔触中,感受到了她作为生命前行的体验者所给予后者的理解和关怀。她告诉我们“金钱”和“时间”的两种“币值”是不流通、不兑换、不对等的货币,你不能用那本存折里的“金钱”来换取已经支付出去的“时间”;她理解我们如何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也关切我们: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她用剖析自己一生悲欢离聚的切肤之痛给我们未来崭新的时间以新的可能。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有人言,此书是龙先生对时间的无言,对生命的目送。何其有幸,于此书中得以瞥见不同的生命存在形式,纵使岁月电急流光而我笔顿锋乏,心灵却会记取此刻沉浸其间的感同身受。当年岁归去,而她茕茕孑立,等待世间花枝春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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