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长歌空对月,自当远调压海棠。
夜风徐徐,波澜不惊。
铜环门外大红灯笼拿透亮的油纸包着,缓缓悠悠,勉强画出一丈方圆的微光。小楼风雨已停,丁香满园桃花浮缀,偏不是一幅萧条景象。
“大小姐,您且该回房休息了。”
月盛安盈盈站在花簇勾栏旁,裹一锈红色披风,粉黛薄施掩着病气,西子也是不遑多让。
“爹爹与吴郎去日何其多,怎一封书信都不肯来寄?”
深闺小姐应不知蹙眉染泪为何物,这是幼时娘亲告诫她的。
“切勿亲近男子,免得一腔三十年情爱空付!”娘亲临死前与她悲吼。可爹爹是男子,吴郎也是男子。
“青竺,你将廊上灯油尽数换些新的来,一片暗晃晃的,晃人心疼。”
开春不减凉意,浸润着月盛安身上层叠的锦绣衣帛。吴郎心细,走江南一遭赠予她锈红、樱粉两匹苏绣,如今都量体裁衣,端看这时节正好。
“你十六了,贪玩懒做惯了,也合该安稳议亲,让老父一享天伦之乐。”
女儿家全凭父母之尊媒妁之言,本是无甚大事去做的。
秦门有三元,月氏出巨贾,自古只有官商相护,才能保得永世无恙。
院外马蹄声急,却无一顿促,月盛安困倦正浓,微微趔趄,僵在忙赶来的青竺肩上。
“小姐困了,我服侍小姐安歇吧,明日再等不迟。”
“秦家已强硬搁下聘礼,还浑说请了爹爹之命!”月盛安突地绷紧心上一弦,哀哀地呢喃,“若是,若是吴郎一去不回,我待如何?!”
起风,卷落无数花瓣。乌压压一场,铺天盖地坠下来,月盛安不禁愁容。
无事,无事可做!无人,无人可应!
天地久长,竟堪堪要辜负她一女子!
至清明,收家信。
洋洋洒洒三页草纸,写着秦月联姻同好。包袱里随寄正红布一匹,爹爹说是吴郎义兄亲选,与她自绣嫁衣,价值千金!
义兄,义兄!
好一个吴郎义兄!
月盛安悲愤欲绝,将信笺八大块铰碎,钗环四散,脂粉迸裂,还叫吴郎做什么?怪只怪自己投胎女儿身,往后百年,祠堂牌位,也只有月郎,再无月盛安一席之地!
“一腔情爱,竟是痴心错付了……”
暮夏吉时,红盖头,白大马,心如灰,泪何淌。青山处,波潮涨,有渔人,空调扬。
“楼外有高楼,闺深藏佳人,佳人青瓦觅封侯,不知儿郎弄青梅。巧笑倩兮风轻扬,红绡盼兮日月长,哀兮哀兮日月长,儿郎不知十年长!”
这世间男女,又岂是痴心错付四字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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