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万水千山。
我曾经等过你,是在海棠影下、子规声里,立尽了黄昏。因为我也相信,你说的万水千山细水长流。
曾祖父,过世将近十年了,前些年,他生前精心栽培、侍弄的柿子树也被砍了,那时心里仿佛倒了一面墙,“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那是一面承载了最纯真美好记忆的墙。
他大半的人生是在战乱里度过的。那时候为了养家,他独往独来、独出独入,在硝烟里奔波了大半个中国,孰能碍之?。一头驴子,一个麻袋,沉重的包袱压在了这个丈夫兼儿子的肩膀。很小的时候,他就给我讲这些故事了。那时候他总是坐在小院的柿子树下,一把木头躺椅,一张报纸,用放大镜微显吃力的读着。
当年的我什么都不懂,只是默默地听着他讲述往事,他的春秋是如此的跌宕起伏啊,孩提时代的我只是当作故事听听,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这些东西,希望快些长大,好理解曾祖父所说的。可是现在,我宁可不知道这些情面的麻烦事,经历过多少人情世故,而这世情的炎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是十一年之前的尘封旧事了。
那年,我从河南被父母接到了深圳。也许是习惯了小城的烟火气息,每每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总会觉得的喧嚣与忙碌中有些寂静。
我过的不算快乐。因为没有玩伴,也是因为深圳没有他。
母亲说,“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天真无邪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从来看不到家长口中的那种世界。上学时,我经常坐在安静的一处看书或是刷题(哈哈,我数理不好,勤能补拙嘛),话既说得不多也不惹事。但上天对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明明是没有错的人,却能被排斥多年。
难道做错事就一定会被歧视、孤立吗?更何况我没有做错过什么事,由于较好的语言能力,我经常被选到国旗下讲话和一些有关演讲的活动。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可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我体会到被人欺负的感觉。本来以为不招惹事就能安安静静的,这种日子过了很多年。这段时光,最大的折磨不是明显的欺辱,而是漫长的煎熬和一个人与孤独缠绵的时光。就算这样,在家里还是要假装去坚强,父母只会说要找自己的问题。正是因为父母的这种态度,这种性格上的缺陷和状态持续到了初中,他们从来没有认识到问题,而是不断的施加学习的压力。
家乡的作用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也许平时没什么感触,一旦遇到事情这种情感反而突然的爆发了出来,一种漂泊在外之人内心的乡愁。
在我七岁那年的暑假,一切来的那么突然。我听到了曾祖父过世的消息。遗憾的是他在等我见最后一面,我却没能及时回去,回到那梦萦牵绕的家,去见到他最后一面。
从那之后院子渐渐荒芜了,葡萄架没了,柿子树被砍了。房子出租,一切和曾祖父有关的东西都在他去世后消失了。
对我来说这远远比被排斥、被欺负更难受。人走茶凉,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随着远去的也是童年那一段没有任何沧桑触感的纯真回忆。那天登上火车之时是我第一次没有回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于不喜不悲的状态。
上了初中之后父亲持续的施加压力,变得神经质,且人的关系越来越复杂。我变得讨厌和很多人说废话,但是社交总是无法避免。
常常在夜里望着北的方向,想象着曾祖父七、八十年前的旅程,千山风雪,终有功名半纸。
我记得他说,那时候虽然苦,但是祖国的山河是如此多娇的。新中国成立后生活有了保障,那时候的人情暖暖的,一个场里的邻里也很友好。人美景亦美。(如今的中国也很美好的,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但这篇随笔是“发愤之所为作”的,没能体现出以上的价值观。)
他的万水千山很沧桑却也很美好,他也说过那时候的人情没有现在这么复杂,他说那时候一家子坐下来就是温馨,一场人聚会也不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当然了,排除个例)。
以前,他说他多希望能去看着我长大,希望我一直开心平安且能遇到值得托付的人。我大约的确是让他失望了,我活成了与小时候截然不同的样子。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身不由己的吧,我想我们都知道人一辈子不可能那么的一帆风顺。有时候我觉得也挺好的,提前体会过了,以后也不会那么难,至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相对来说现在的社会和人心确实复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是怕回忆的,有时候大半夜还是会突然惊醒,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该习惯了,但有时候看到一些景象还是会突然想起来,也还是会梦到。有些东西可以不去计较但是却很难原谅。对于别人来说,他们也许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可以在父母的怀里大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对我来说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的地方只要厕所和被窝了,假装的坚强装得多了差点,也就把自己也骗了。听着郑智化的《水手》: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
为什么
……
听罢,内心好受了些
时常在梦里幻想他一驴一人的万水千山,回忆着他讲过的那些故事,美好的也好,沧桑的也罢。想着他功名半纸,千山风雪。不禁记起了他教我的一句诗:
除却君身三尺雪
天下谁人配白衣
清明的时候我和姑姑说,代我回家去看看我的曾祖父,我想他了。看看老房子还好不好,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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