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长
饮食生活中,在众多美味佳肴里,我最喜的是羊肉。
一日晚下班,几位朋友相约去一家菜馆开“羊荤”。尽管连日来酒事很盛,胃负担沉重,可一听说吃羊肉,还是跨上单车吱吱哑哑地赶到。
这算得上是一次羊肉宴,每道菜都有羊。首先端上来的是开胃羊汤。蓝花瓷盆盛着,清凌见底,漾着几杆蒜叶,看似山涧碧潭,嗅如深壑幽兰。其时“胃”同志劳累全无,立即涌来满口涎水。羊肉自古为大菜,席上珍品,食羊者在我们民族中是泱泱大国。然而,我之吃羊却有些儿特殊。我的家乡属圩畈区,父辈们不吃羊,童年时又值割“资本主义尾巴”。农人们一门心思侍弄几方水田,羊自然无从去养。我第一次与羊交道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那年我刚上初中,只身去长丰水家湖走亲戚。一下火车,寒风凛冽,饥肠漉漉。狭窄且肮脏的站前通道,可供进食的只有膻气逼人的羊汤。我顾不得许多,捏着鼻子,闭上眼睛,满满灌了一碗。却也奇,汤一进胃,周身涌遍热流。
朋友们说说笑笑喝完羊汤后,上来了四个冷盘:羊杂、羊排、羊丝、羊片。这些都是羊的精华,做工也十分精细。其实我与羊建立深厚感情时,吃的只是残羹剩汁。七十年代末我在霍邱师范读书, 那时家境困难, 每月只靠13.5元助学金过活。中午吃什么呢?每每排队买饭时我站到队伍最后,赶上大盆里剩些羊杂汤,花上一毛钱搅和一些豆饼,饱餐一顿。现在回忆起来,那样吃法也很地道,肥腻腻的羊油,辣哄哄的膻气,烧灼灼的火劲,正好滋润着年青的身心。
就着凉盘,酒过三巡之后,各种羊烧羊炒铺天盖地地压到酒桌。朋友们印着红红的炭火,滚落着豆大的汗珠,一层层剥去尽可能剥去的衣服,狂吃狂喝。特别是最后一道水煮羊肉送来以后,大家个个都变成了“梁山上的英雄”,大块吃肉,大碗喝汤,过足羊瘾。吃羊肴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前年出差去青海省格尔木市。格尔木地处青藏高原,那里大多是回人和藏胞。他们对羊的吃法,程序简单,内容实在。牧人们在帐篷不远的地方燃起一堆箐火,把鲜血淋漓的羊倒挂在木杈上烤着吃;机关工作人员在饭馆里点上液化气炉把布匹一样的羊肉卷蘸上调料涮着吃;居住地家庭每餐必有“手抓”,即把一只整羊除去五脏六腑后,放到锅里煮,然后用刀剁成拳头大小的肉块,用脸盆盛上桌子,一家人围坐一起,用手不用餐具,滋滋润润地吃着。格尔木人招待贵宾的压轴菜是雪莲羊球。即用高山雪莲的叶和茎裹紧未曾交配过的羊鞭,用清水煮沸后勾上豆粉,在热雾缭绕中食球食花。那一次我吃了四个球、四朵花,夜晚梦成一只羊,拥着羊群,穿过绿色的大草原,攀上皑皑白雪的山峰,四处寻觅灿烂的雪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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