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联系阿文心里象少了些什么,他决定要给阿强打个电话,聊聊天。
从通话记录里找出号码,按下重播。喂,在玩手机啊,秒接。
没,在卫生间浴脚啊,手机放在洗衣机上,顺手就来了。阿强一阵熟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吃过饭了吗?阿文用中国人常使用的寒喧语问阿强。
天都黑成啥样了还没吃,你呢?
刚收拾清场,在厨房里忙乎了半天,碗筷盘碟锅勺钵盆放到了该放的位置,打开了消毒柜,提了几袋垃圾才倒完,在小区里转几圈。
你够忙的?
当然,一家子人要吃饭啊,儿子、媳妇天天忙于上班,孙女上学接送,这一日三餐的买菜、做饭、洗刷、屋里卫生,样样都得顾及。
嫂子身体怎么样了?每次阿强打电话都会关心她的身体恢复情况。
好多了,手术也一年多了。五月、八月、十一月份已复查了三次,各项肿瘤指标正常,血小板和红白血球趋近正常区间。胃切除了,肠道很敏感,偶有吃饭反应大,出现不适胀痛。
回来过年吗?
回,明天的高铁,下午三点到东站。学生还末放假,她还要熬几天,我先回去打扫卫生,办点年货,毕竟两年没在家了,屋里脏得估计下不去脚了。
去高铁站接你吗?
不用。有公交车,听说五路公交一直坐到小区背后,下个小坡就回去了。
下午去坐麻馆了?阿文问阿强。
这几天感冒了,卧在沙发上看电视。再说近段时间活见鬼了,打一场输一场,前天又是我一家输,三家赢。再这样下去工资赌完了,恐怕连老婆就要卖了。
你一向火好,赢多输少,是不是没干好事。要么停一停,避一避背火。
老球了,还干那好事,给你个大姑娘也只能蹬眼瞅着。来电话了,我接个,明天见,回来请你喝酒。
阿文穿过小区沿河道绕圈,顺时针转几圈又逆时针转几圈,经健身器材、小广场、步道长廓。腿累了,他在双杠上拉了几把,忽然右臂因肩周炎引起的酸痛,一屁股蹬坐在生硬的水泥地上,痛得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收拾行李,明早出发。阿文将衣服装进四个轮子的大箱里,他没忘记把儿子出差从土耳其买回的那瓶洋酒塞进衣服中间,他担心高铁安检让不让酒水携带上车。儿子在网上给他买了面包瓜子和果汁,作为明早的早餐,。老婆在双肩包里给他装些两个苹果,提醒他别忘带剔须刀、手机充电线,身份证放在随身的小皮夹里。还有一个硬纸箱子里装的鞋子和布袋里那些可要可不要的衣服,老婆推到阳台上,说晚点快递发回去,路上磕磕绊绊的,尽量少带些东西。
姥爷,你明早走的时候我还在睡大觉,跟你说声再见,你会想我吗?
天气太冷了,阿文早早在沙发上铺好垫被,眯着眼仰靠在后背上。八岁的孙女穿看睡衣从卧室里跑出来,站在阿文面前悄悄对他说。阿文感到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喜,他真的感到孙女这半年懂事多了,下午还在带着她在小广场同小朋友打羽毛球、跳绳。他半坐起来对孙女说,想你了给你发视频呀,期待你回老家过年,龙年还要给你发红包呀!
深夜三点多醒来后,阿文很久都没睡意。或许要回鄂西北小县城了,心里离开孙女的那份不舍在脑际萦绕,也或许操心不下明早的高铁时间,害怕睡过了头误了点,他想到在手机上定个闹铃。
其实,让他最操心放不下的是老伴。做那么大的胃切除手术,身体还慢慢处在恢复期。家里事务那么繁重,买菜、做饭、洗碗、洗衣、带孙女上学,这零零碎碎的巨细家务,哪一样都少不了她的胳膀腿。何况她是一个体凉儿子媳妇工作辛苦,处处为他们着想的人,眼里容不下邋里邋遢的鞋子乱放、脏袜子乱扔乱摆的坏习惯,稍有看不过眼的事,总是四个爪爪不闲着。
清晨五点,出租车急驶在沪南路上,直奔虹桥高铁站。四通八达的高架桥比白天清静了许多,昏黄路灯在眩目的霓彩辉映下,隐隐约约的斑影晃动在路面上。阿文向窗外眺望,鳞次栉比的高楼林立,羞涩地藏在夜幕里,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仿佛银河繁星散落人间,璀璨夺目。
进站,等待,安检,验票,一切按步骤进行。阿文找到空旷的服务大厅28入口,乘电梯至11号车箱,他座位在9 F靠窗的位置。他把大箱放在两个车箱链接的指定位置,双肩包举过头顶平放在货架上。
从虹桥站开始,经昆山南、无锡、常州、丹阳、镇江、南京南、全椒、合肥南、六安、汉口…….. 和谐号从南到北,从大城市到小城市,从东海之滨到鄂西北山区,一路奔驰。
列车匀速疾行,到达汉口又调转方向,乘客转动座椅,有短时休整。总算路途千里,望望窗外行程八个小时了,还看不到家乡小县城熟知的山、熟知的汉江大桥,心一直在期待。
列车明显减速,滑行一段距离后“格蹬”一声停下来,将阿文从迷迷糊糊中震醒,车箱里乘客纷纷站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取下行李箱挎起肩包。东站到了,阿文拉着四轮箱鱼贯而岀穿过地道和服务大厅,他正四处张望公交车站等候区,一句熟悉“喂”的一声在耳边回响,他心头一惊,扭头一看是阿强。
你怎么来了?阿文两眼迸放出热情的光芒。
来接你呀!
说过坐公交的,你那么忙。
送孙子上学,在这个点上有时间顺路就来了;再说了咱俩几十年老朋友老交情,还不是想你了,早点见见你。
阿文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闪过微微的感动。阿强接过阿文的四轮箱,咕咕隆隆地推向那辆近乎报损的桑塔纳。
从高铁站回家的路上,重新铺了沥青,新画了白水泥线车道,中间用不锈钢管隔开,路面也格外清亮整齐。开发区那栋乱尾楼用玻璃饰一新,立在交叉路口不由招人抬头仰望,或许还有不少没被见到的新变化慢慢去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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