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夕阳的余晖黯淡下去。白昼合上了沉甸甸的眼皮,入夜了。在门口的桂花树下闲坐着,许多年过去了,我两手空空的,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像是兜了个大圈子,所不同的是,黑夜如今成了我的保护色,不再感到惊慌和恐惧。
天上的星辰,稀稀落落,散布在夜空中,被河岸如巨人眼睛似的灯光,映衬得幽渺微小。看不到白日里跳跃其间的鸟雀、盛开的秋葵花,唯有虫声唧唧,此起彼伏,从近旁的菜地里传来。
这些寂静的时刻,自我才始苏醒。七八月暑热难耐,望着窗外骄阳炙烤大地,看着云朵变幻着姿态,双脚却只能禁锢于高楼中,又或者被孩子缠着,脱不开身,徒然过了一个个日子,却只觉得无边无际的虚空和失重感,不知所措。
生活没有了创造,真如一潭死水。我能创造什么呢?只有手中的一支笔。但我的手,却不能明明白白地表达我的心;我的心,还迷迷蒙蒙地,没有找到入口。所以,只好等待。
三毛说:“写,是重要,而有时搁笔不写,却是更重要。”
夏日的清晨,常拿了两本书倚在门边诵读,一本是散文集,一本是朱良志先生的中国美学十五讲。轻声的、专注的,如诵经般地读书,是很美妙的体验。像是对现实生活的某种超越,某些时刻,周遭的世界都消失了。以前从未想过美学和写作有什么关系,但艺术和文学原是相通的。它们都不是“要在大地上创造意义,而是要在空灵的世界中创造意义”。
我想,文学作品很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文字,并不单纯是传达信息的载体或者工具。如我们日常中的谈话,当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完后,语言本身就被抛弃了。而阅读文学作品,却能在语言中停留、回味。语言好像成了安顿心灵的家。
慢慢的,对语言产生了某种敬畏之心。或许,这也是文学和作文的区别。后者常把文字当作工具,雕琢矫饰,不说人话,而文学却是听从内心的召唤,让文字自然而然地生发、呈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看似平淡,实则有味。
只是,正如烧一道菜,若非食材本身足够新鲜,一般人怎敢轻易不加任何佐料,就端至食客桌前,总是酱油、大蒜、辣椒,直到替代了食材之本味才上菜。文字亦是如此,内心有,才真的有;否则,就只能借助技巧和华丽的词藻掩盖虚空的本质。
我想,自己也是在某种意义上,和过去的“作文”告别,尽管我至今仍不确定,是否已经摸着了文学的门槛。但长路漫漫,用正确的方式未必能抵达理想之所,错误的方式则注定不会。
常爱看孩子画画,拿起笔,就信手画去。那白纸,不是等待征服的空白,而是仍其肆意奔跑的草原。心随笔动,自由而快乐,哪有什么主题、预设,担忧。游即是得,得即是游。真羡慕。所谓童心,是保有看待万事万物单纯的眼光,质朴天然。有时候,学了太多知识并不总是好事,知识也不等同于智慧。
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挑水砍柴的日常中,即藏着道。我想,有些事终究是靠悟的。心领神会,光学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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