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这花叫做山稔花。
今日,得了空,就带孩子们回村看看老爷子,又顺脚在后山的山脚边上走了走。
那山边上就长着一长溜的山稔。
山稔本是野生的,但有位同村的老乡,铲光了我们村子的后山,在山上搭了一座木棚,种了一山的芒果树,养了一大批的鸡,挖了好几口鱼塘,还养了三条黄犬,做起了“山大王”。
木棚边,鱼塘边与山脚就被他种了许多这样的山稔树。
我是在他朋友圈看到的。
并不是说他对山稔有多喜欢,他喜爱的是稔果,因为可以泡稔果酒卖。
山稔果泡出来的山稔酒像葡萄酒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香。
甘甜,听说还有滋补的作用。
4、5月是山稔开花的季节。
花香不浓,但胜在粉嫩繁多,在山间悠然静谧。
一年一度的开出了我们童年的回忆。
花开,始在莺飞草长的4月,果熟,在早稻飘香的7月。
花期过后,会结出细脚酒杯一样的小果子,杯口还带着荷叶式的花边。
成熟后,黑黑的,鼓鼓的,一肚子的肉籽子,又香又甜。
特别是长在坟边的那些,异常的大与多,黑亮得诱人。
后山是村里的一些先人长眠的地方,坟头颇多。
少时怕鬼,总不敢去摘的。
只远看,脚不敢靠近,个别要强的孩子也要结个伴,大呼小叫地虚张一下声势给自己壮一回胆,才敢去那坟边,心颤手抖地扯着树,一边匆匆捋果子,一边眼神不定,忽闪忽闪地瞟向坟堂,生怕那有什么东西钻出来。
果子摘回来,大家都会放在盆子里一起分享。
因为是那样壮着胆子“冒险”摘回来的,显得更是香甜。
那时我总不明白为何坟边的稔果会特别大特别甜?
后来上学了才知道,是因为果树得到了先人的滋养。
这令我往后更加不敢去摘靠坟边的了,别人摘的也悄悄地不再吃。
我从山脚下的铁栏栅门前过时,冷不防地,那三条黄犬从虚掩的门内狂吠而出。
我心中慌的一匹,情急之下,一边微微后退,一边强作镇定地对着它们大声念: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你别说,黄犬们真的奇迹般地停止了狂吠和脚步,只犹犹豫豫地甩着尾巴看着我。
此时人称六哥的“山大王”大喝一声从铁栏栅内转出来,看看我又看看他的狗狗。
“呦,你这咒语还挺管用的嘛。”他笑。
脸黑齿白。
我拍拍胸口定定惊:“无意间听过一位老人说的法子,纯属试试,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主人你来了。”
“呵呵,”他捋着那一头有些枯黄的发:“今日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朋友圈。”我夸张地说。
“哈哈。”他憨笑,很开心的样子:“别人来,都是为了我的鸡,果和鱼。你来是为了这野花?我也是随手拍几张而已。”
“现在是你的家花了。”我也笑。
“你要是喜欢,我摘些给你。”
“哦,不用。”我忙摇头:“我看看就好,况且每摘一把,你就少了一瓶果酒啦。”
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表情就有点讪讪。
“没事的,没事的,摘吧,不值什么的,大家都是村里的兄弟姐妹。”他不自然地搓搓手。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哈。”我爽快地说。
他摆摆手:“不用谢,真要说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
我拿了束花进门。
孩子爸问:“你去后山了?”
“就在山脚转了转。”
“你怎么还摘他的花了?”
“刚好碰上了,不摘更难为情。”
“谈什么呢?”
“也没说什么,我甚至连他的近况都不敢问,不过我看他倒是挺乐观开朗的。”
“不问也好。人有时没人关心还没什么,有人关心反而更难过。”
“嗯嗯。”
旁边的老爷子叹了声长气:“唉,阿六也够苦的,老婆病成那样,每日要去做透析,两孩子又小,要接送上下学,做饭等等,靠低保和做散工,挣那点钱还不够医药费的。
这些年村里半借半扶贫的让他包了那山头,请不起人,一个人起早贪黑的,一山的活要干,一家子要照顾,偏又遇上疫情行情不好,果子,鸡鱼都滞销,唉!够他熬的……
你识得人多,就多些帮他销一下他那些泡酒果子鸡鱼什么的吧……”
“知道,会的……”
我拿了个大口杯,放了水,把花轻轻插进去。
原本不太明亮的屋内,因这一簇粉红显得柔和而温情。
有人说:中年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的依靠。
“山大王”这种大抵也算是代表性人物了吧!
但书上也说:
苦,是生活的底色;累,是人生的常态。
冬再冷,春,总会来;
夜再黑,天,总会亮。
只要你微笑勇敢地面对,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
他,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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