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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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明天是二姐桂花的婚期，她却和李海私奔了，轮到妹妹桂萍成了替罪的羔羊。

母亲跪在桂萍床前，边哭边说：“萍呀，你就答应吧，没办法，我们把人家的彩礼花完了，人家死活不退婚，你姐姐又没找着，啥办法呀。”

“不要求她，老子辛苦把她养大，她就得听老子的。”又喝醉酒的父亲在门外嚷嚷。

“姐姐走了，凭啥让我结婚？我明天也走。”桂萍面朝里躺在床上红着眼睛，对母亲没好气地说。

"萍呀，你可千万不能走，你要走了，就是要妈的命，妈给你跪下求你了。”桂萍一骨碌坐起来，连忙下床扶妈妈起来。

"妈，你这是干啥，我可承受不起，你快起来。”

“你不答应，妈就不起来，跪死在你面前。”

“你这不是逼死我呀。”

“妈也是没办法。不过，我打听了，那个男人，是有些呆，可老实可靠，你嫁过去不会受罪的。”

“你先起来再说。”

“你点头了，我再起来。”桂萍心疼母亲，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桂萍家住在一个闭塞贫穷的小山村里，村庄落后，村民愚昧。村里大多的适婚男孩都是家里出高额的彩礼，才能娶到媳妇。女孩多的人家获得高额的彩礼再用来给家里的男孩娶媳妇。桂萍家就是这样，父亲是个酒鬼，而且嗜赌成性，因此家里欠一屁股债。母亲为了给唯一的儿子娶媳妇，把二姐许给邻村的一户人家，换得五万元的彩礼，接着就用这彩礼给了弟弟没过门的媳妇家。

桂萍家姊妹五个，姐妹中她是最小的，下面有一个弟弟，也是爸妈唯一的儿子，大姐已出嫁。桂萍之所以答应母亲，是不想让母亲作难。当年若不是母亲，她早已被父亲送人了。母亲说的，当年父亲为了要儿子，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已把三姐送人了，母亲为此生了一场病。当桂萍出生的时候，父亲到医院一看又是个女孩，脸立刻拉下，扔下东西就走了，留下母亲一人在那里，自己伺候自己。满月后，父亲偷偷地把桂萍又送人了，母亲知道后，发疯似的要和父亲拼命，母亲以死相逼，父亲无奈，只好说出那家的地址，母亲火速赶到那里，看见躺在人家床上的桂萍，母亲扑过去，一把把桂萍抱到怀里。

自那以后，父亲没给过母亲好脸色，喝醉酒或赌博输了，回来就对母亲非打既骂。他也从未抱过桂萍，直到两年后，弟弟出生，父亲的态度才有所转变，家里也没逃脱超生的罚款。桂萍打心底里憎恨父亲。替姐姐出嫁，若是父亲求她，就是死，她也不会答应的。

桂萍虽然有点恨二姐的自私，但也佩服二姐的勇敢。二姐出走也是临时决定的，以前她根本就没有意中人，她的婚事虽是父母安排的，可她也没有不同意，父母就定下婚期。然而就在前几天，二姐去镇上买东西，去的时候坐叔叔的自行车去的，回来时叔叔有事，就让他认识的邻庄的一个小伙子帮忙顺路骑车带二姐回去，谁知，一路坐车的缘分，二姐竟然看上那个小伙了，第二天二姐借口买东西，就和那个小伙远走高飞了。

父亲找到那个小伙家，问他们要人，强迫小伙的父亲一块到他们所有的亲戚家找，父亲找了两天，鞋子跑烂了也没找着二姐。眼看婚期已近，人家的彩礼也被父母花完，人家坚决不退婚，不然就上门砸东西。父母无奈只好让桂萍顶替姐姐出嫁。可是桂萍已有中意的对象，为了母亲，她只能忍疼割爱。

02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桂萍心事重重地坐在她和二姐共同的房间里，手里拿着 她和赵超的合影照片，准备打开打火机点燃照片时，“咚咚咚”有轻轻地敲窗户的声音，紧接着说：“桂萍，出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桂萍吓一跳，一看是赵超，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外打工么？。“你等会儿，我马上出来。”桂萍穿上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

夜晚的山村，寂静无声，小镰刀似的月亮静静地挂在天边，旁边有几颗零散的星星，若隐若现。赵超一把把桂萍拥入怀里，捧起桂萍的脸，低下头对着桂萍的小嘴一阵狂吻，桂萍猝不及防，极力挣脱赵超的怀抱，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你干什么？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她一把推开赵超。

“就是听说你要结婚，我才赶快赶回来的，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当然没忘，可是我妈要死要活，你让我怎么办？”

“和你二姐一样，明天和我一块走。”

“我做不到，那样真会要我妈的命的。当年若不是我妈把我抱回来，我现在也不会站在你面前。”桂萍说着拉起赵超的手向村头的玉米地走去，俩人走到田间地头紧挨着坐下来。

“忘了我吧，你肯定能找一个比我好的姑娘。”桂萍温柔拉着赵超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我说过等我挣够了钱，回来盖房子，就娶你,可你就这么等不及。”

"我没有等不及，我是没办法。"

桂萍和赵超是从小一块玩大的邻居，一块上学，一块做作业，赵超像哥哥一样时时照顾着桂萍，两小无猜。后来慢慢长大了，彼此有一丝朦胧的情感。上世纪八十年的小山村的女孩大多上到小学毕业就辍学了，桂萍还勉强初中毕业。赵超高中毕业后就去广东打工了，临走时他特意喊桂萍去镇上照相馆照了俩人的合影照，并给桂萍说，让她等着他，他以后一定要娶她。

赵超知道桂萍决定好的事情，一定不会改变。他了解她，从小什么事都顺着她。现在他仍然顺着她，只要她愿意，赵超也不勉强。

“那个人，你见过吗？”赵超握着桂萍的手。

“我见过，二姐订婚的时候来过，人有些呆板，不爱说话，不过身板挺壮实的，年龄也不是太大。”

“你嫁过去，只要他对你好就行。”说着赵超把桂萍揽入怀里。

“实在对不起，但我会想着你，我的心永远在你那里。”桂萍紧紧地依偎在赵超的怀里。

第二天，桂萍被 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大红衣服格外耀眼，真是山里出俊鸟，桂萍经过打扮更加漂亮，细长的单眼皮，挺翘的小鼻子，樱桃小嘴，白皙的小脸，苗条匀称的身段，整个人看上去小巧玲珑。但她面无表情，像木偶一样被人簇拥着坐上新郎的自行车，新郎王山林憨憨地笑着。后面是一群送亲的自行车队伍，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悠扬动听的唢呐声，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桂萍顶替姐姐出嫁了。

03

洞房花烛夜，桂萍却一点也不高兴。亲友们陆续散去，丈夫山林醉醺醺，跌跌撞撞地进来，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睡去。桂萍很庆幸他喝醉，这样王山林至少今晚不会碰她。

以后的日子里，山林很听话，桂萍让他干啥就干啥，话也很少，只知道埋头干活。有一个天晚上，山林想爬到桂萍身上，被桂萍一把推到床下，说，“山林，你再这样，我就回娘家。”“老婆，不回不回，我听你的。”山林憨声憨气地说，却一脸委屈。之后的晚上，山林都乖乖地睡觉，再也没碰过桂萍。

一天下午，桂萍肚子疼得厉害，她捂着肚子，身体卷缩成一团在床上翻滚，山林见状赶忙去背桂萍到诊所，被桂萍拒绝。桂萍知道这是每月一次的痛经，她少女时就有痛经，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上吐下泻，像生了一场大病。母亲也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吃药没有太大效果，等以后结婚生过孩子就好了。

可是桂萍不想给山林生孩子。桂萍疼得“哎吆，哎吆”直叫，山林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搓着手在房间乱转，不知该怎么办，他去给老婆倒茶，可是暖瓶空空的，娘到大姨家去了。山林从小就没做过饭，他现在要学着烧火，刚擦着火柴，柴没点着，却烧到手了，接连点了几次，终于把柴点着了，他烧好水，盛一碗，还知道放点红糖，给桂萍端到跟前，喂桂萍喝，喂桂萍之前，他先对着碗吹吹，说，老婆，慢慢喝，不烫着。桂萍望着憨头憨脑的山林，心里有一丝激动。

婆婆快回来了，桂萍要想办法逃脱。那天睡觉前，桂萍给山林洗完脚，坐在床上对山林说：“山林，你想不想到广东去打工，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我想，可是娘不让我去。”山林很高兴。

“你明天跟我去把离婚证领了，不要告诉娘，只给她说我们一块去广东打工，我们挣的钱给娘寄回来。”

“只要和你在一块，叫我干啥都行。”山林傻傻的笑着。

山林是他爸妈人到中年才生的 ，此后母亲再也不生育了。爸妈把他当宝贝疙瘩一样养着，对山林百依百顺，山林有点呆板，反应迟钝，但不傻，心底善良。村里人都认为山林是个傻子，一直到三十岁还没人给说媒。山林娘四处托人，不惜一生的积蓄才给山林娶得媳妇。山林娘听说儿子媳妇要出外打工，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看着儿子生气不吃饭，又很心疼，拗不过儿子，只好答应他们出外打工，好在有媳妇陪着，山林娘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桂萍和山林就坐上了去广东的火车。两天后他们到达了赵超的住处。

赵超看到桂萍的一瞬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喜出望外。他看到桂萍身旁木讷的男人，有些不悦。桂萍说明了缘由，赵超才把他们领到自己的出租屋里，热情地 做起饭来，桂萍放下行李赶忙帮着做饭。

赵超在自己打工的工地上，给山林找了个小工活，吃住在工地。桂萍在工地做饭，桂萍像照顾自己的哥一样，给山林洗衣服，给他带好吃的。山林也很依赖桂萍，干完活爱到厨房去。有一次他刚走到厨房门前，听到一个男人嬉皮笑脸的说，妹妹，我好喜欢你约，来，让哥哥亲亲。声音是工地上人称歪嘴的男人。滚，你给我滚。这是桂萍的声音，山林觉得事情不妙，猛跑进去，一头撞向那个歪嘴男人，把歪嘴撞了一个仰朝天。然后山林拔腿就跑。歪嘴气急败坏，妈的，这傻子翻天了。等他追出去，山林已跑远了。

这天桂萍给山林一个煮鸡蛋，被赵超看见，赵超脸色阴沉着把桂萍拉到一旁，说，他有什么好的，呆头呆脑的。

“他是呆，但他心好，他每次发了工资都交给我。”桂萍很生气。

“工资给你，还不是你又寄给他娘了，加上你的工资。”

“赵超，我当初给你说好的，咱们一块把山林家的彩礼还清，怎么，你想反悔？”

“我没反悔，只是看见你对他好，心里别扭。”赵超说完气呼呼地干活去了。

04

日历一页一页翻着，日子一天一天过着。五年后，桂萍和赵超的孩子童童四岁了，山林下了班就逗童童玩，给他买好吃的，童童要骑马，山林就爬到地上，童童骑在山林背上，手里拿个树枝，边打着山林的屁股，嘴里边喊着，啾啾，马儿快跑。山林四肢着地迅速往前爬着，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一幕刚好被下班回来的赵超看到，赵超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

天有不测风云，一天工友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赵超，山林被车撞断了腿。赵超和桂萍急忙赶往医院，山林急需手术，桂萍以妹妹的名义在手术单上签了名。

工友们也都来看山林，其中一个工友说，山林可真傻，下班不休息，说去街上买好玩的，结果为了救一个过马路闯红灯的老奶奶，自己却被撞了。山林的腿截肢了，桂萍在医院里细心地伺候着。

山林出院后，桂萍和赵超商量一块回家，孩子也该上学了。他们把山林带回家，山林父母已过世两年，当年是桂萍陪山林一块回家给二老送终的。现在就剩下山林一个人，又成了残废，桂萍不忍心丢下山林。

她和丈夫商量，决定带山林回家，养山林一辈子，给他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