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叶落的地方,就有家。”——文·恃承
“爸爸,我今天在公园里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爷爷,他说他叫树爷爷。
“喔?还有这种事,他是不是还跟你说,小伙子要好好爱护环境,保护大自然呐。”爸爸模仿着老人家的口气说道,同时还不忘用手去抚摸不存在的长白胡须。
“那倒没有。”
“看课外书是好事,能长见识,但不能跟现实混为一谈哦。”
“才不是呢,你不信就算了,哼!”男孩径直走向自己房间,关门开灯后往地下一趴,拉出了一个铁盒,里面已有两三片残缺的树叶。在口袋中翻找了一阵后,掏出了一片被虫略微咬过的叶子。
“今天李林上课老是打我,我转过去打他,老师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扰乱课堂纪律,还让我去后面罚站,明明错的就是他,我说了老师也不相信,可恶!再也不跟他玩了。”
说罢男孩松开合十的双手,任叶片飘落到铁盒中。放置好铁盒后,男孩爬上床,伴着夜色渐渐睡去。
男孩第一次遇见树爷爷,是在某个下午。
男孩耷拉着脑袋,心里焦急万分,手里30分的试卷比燥热的天气更让他无法抬起头,“这可咋办呐?回家又要挨批了”走过这个公园就要到家了,男孩心力交瘁,靠着旁边一棵树,在树荫下缓缓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发现身边多了个绿色长衣褐色长裤的老爷爷。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快点回家吧,不然父母要担心了。”
“爸妈还没回家呢,他们都去上班了。”
随着老人视线下移,男孩意识到自己那鲜红的大30已经暴露,赶忙将手负于身后。
老人会心一笑,弯腰捡起一片枯黄的斑点树叶,双手合十将叶片夹于其中,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我好热啊,能不能来点风啊!”
叶片缓缓落地,地面上也开始泛起阵阵微风。随后他将叶片拾起,放入褐色长裤的口袋中。
“听说这样子许愿很灵的哩,不能找青翠完整的叶子,因为它听了你的伤心事,就会一起伤心,然后失去生命力哩,找对叶子,它就会听你倾诉烦恼,帮你解决。”
老人不时偷偷看向男孩,男孩虽无动于衷,但溜溜转动的眼珠已经在寻找适合的目标了。“而且呀,许了愿的叶片还要带走哩,不然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
“不早咯,树爷爷我就先走了,有缘再见哩!”
老人背影越走越远,男孩起身、抓树叶、合十、许愿、放下、拾起、入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希望我30分的卷子不要被骂!”那晚男孩也确实没有挨骂,反而因为跟上次相比进步了五分,而受到了表扬。
“原来树爷爷说的,都是真的啊!”
“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吵架,我们一家人一直开开心心”
“小敏今天跟李林讲了几句话,我不喜欢,希望她下次不要再跟李林讲话了,那个害人精”
“公园里有个小朋友骑的自行车好帅气啊,我什么时候能拥有一辆呢?”
“我想快点长大,现在什么事情都说我太小,不能做”
“生病了,有点不舒服,病毒快点走吧,我想出去玩”
……
“头儿,真的不能再拖啦,兄弟们这几天没干活,都没工钱发。”“是啊,这么热的天,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养不活了,怎么养活家人哝!”太阳底下,圆滚滚的黄半球下面,是一张张常年流淌着汗水的脸,泛着赤色的黑脸,被围在中间的高大男子,一言不发,死死盯住那棵阻碍了道路规划进程的“老树”。
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明天,我明天一定给大家一个答复,辛苦各位兄弟了。”
听到男子开口,众人才纷纷离去,他们搞不懂为何一颗大树,要让头儿冒着卷铺盖走人的危险,三番五次向上头申请延缓工程进度,还天天搁那看着那棵树,咋滴啊?望久了如果就有工钱拿,那大家伙都乐得排长队去望呢。
在工友离开之后,男人走到树旁,捡起一片因暴晒而失去水分的卷边叶子,忽而抬头,无奈地苦笑道:
“比以前更阴凉,更适合睡觉了呢!”
书房中,男人双手乱抓头发,靠在座椅上,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里,浮现着上级冷冰冰的回复:
“如果实在不合适,就换个人来做,总之不能再拖了,明天必须开工,不然投资方就要撤回资金了。”
在男人神游之时,一阵细小碎步声将男人拉回了现实。
“爸,我今天交了一个新朋友,叫树爷爷。”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把女孩抱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地说道:
“树爷爷有没有听你讲小秘密啊,那些爸爸妈妈都不能知道的小秘密。”
“没有喔,他说,要好好学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最后还说了一句,让我想想,噢!他说,叶落的地方,就有家。
可我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叶落……家……原来……”
女孩疑惑地看着喃喃自语的爸爸,挣开怀抱一溜烟地跑出房外,可能找妈妈去了。
“保证完成任务。”
敲完这六个字后,男人起身离开,拉开了在角落里的柜子:漆已经掉光剩下锈迹斑斑的铁盒、四周棱角快要被磨平的方形木盒、体型较大且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子分别占据了柜子的三层格子,
男人打开玻璃罐子的同时掏出叶子,双手合十“希望树爷爷会喜欢新家”。有新成员加入的玻璃罐子很快又再度回归黑暗之中。
次日,高龄古树倒下,停滞许久的道路规划开始实行。男人将自己所有的叶片和一株小树苗全埋于能望见古树故居的山上。又一个燥热的下午,小树苗周围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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