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hena:红色信封》
Athena,你是柠檬汽水。
摆在一排果汁中间,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清凉。我每:天路过你们。那些苹果汁,那些西瓜汁,那些大受中产阶级欢迎的花茶;那些冷冻橙汁,富含维C,一些冰块儿,喝起来很爽快。还有你,五元的柠檬汽水(疯狂的碳酸与气泡啊) !这么多天过去,我只留意你,偏向你,上上下下地摸索硬币来购买你。即使有一天你在那里被橘子汁所替代,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在下一家杂货铺现身。我将你喝尽了, Athena ,你是无处不在的。
当你化身在一群少女中间时, ma belle Athena ,你令我在意,令我背上的脊骨闪耀火焰。幼鹿的双眼啊,精灵的长发,可爱的奔跑的姿态,玉腿红唇。Athena,就这样,你是我目前所有痛苦的根源。
我将一部分的信念建立在你身上。你瞧,就像是趁你熟睡时,把一块块积木搭在你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的后背上。我就一边颤抖着双手,一边层层垒上,心里祈祷着你睡得久一些。
但它终归会"轰然倒塌”的。Athena,你会清醒,我也会清醒。
你应该认识我,久居教室角落的那位,没什么声响,我基本上是个内向的青年。内向,却不老实本分,野心勃勃,爱胡思乱想--我基本上是个好色的青年。是个表白两次失败三次的青年。
是在自行车棚等待你的青年。那棚顶长满藤与叶,连着一旁的白杨,在每一个晴朗如画的傍晚投下鼠灰色的阴影。你到来之前,我秘密地做着如下的事:挑一块算得上干净的抹布,冲洗,来到你的自行车旁,掐好时间,把你可爱的交通工具擦到没有一点污泥。那只是自行车而已,我擅长把它踏板上印着“天堂城”的商标擦得闪闪发光。如果你是阿拉伯的女商人呢,我则抱来一捆甘草来喂饱你的骆驼。如果你是泰国的公主,我会殷勤地为你的曼谷大象除粪。如果你是鲁滨孙,我会是没有头脑的星期五,在你打唿哨之前就准备好一架土著筏子。万幸你是Athena,走在一群同龄的女孩之间,高谈阔论,笑弯了眼睛。你把书包扔在前筐里,甩个头发即扬长而去。你没发现任何异样。
Athena,你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孩儿。
你乃是无知无觉的沉睡的孩子,即使如此,我也时时害怕,是不是在某一天,某一节课后,某一次集体活动中,某一句话里,我对你的爱意已经表露无遗?而你则抿着嘴笑起来,同其他人一样,打心眼儿里对我充满惊异与鄙夷。
我这个着了魔的猎人。那些事,我做起来乐此不疲。漫长的星期日。照着你的自拍画了好多铅笔画(你的相片很有用处),我用许多无名的花朵来补充你的头发,使你的形象永远招展,你蓬勃的美感吞噬了我的一些气血,你看起来如同一本世间离奇故事的插图。我把这些画裁成卡片,用橡皮筋套成一沓,什么时候一块儿寄给你呢?你为班级买的那盆马蹄莲,大概没怎么再关心吧,我可是常常照料它,那是一盆容易衰老的花,每周五我都会剪去它干黄的老叶。现在,你的(我的)马蹄莲长势茂盛,随意剪下的一朵花都能够引人昏眠。我准备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可以随时向你出借。只要你对我说:“嘿,借我一本书看吧”, "喂,把那个小电风扇借我”、“借我你的作业“、“你的笔”、“你的尺子”、“你的螺丝刀”、“借我你的游泳圈”,我快淹死你简直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Athena。我那天对着你的背影,悄悄地敬了个礼。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与我前十六年人生的信仰别无二致。我乐于做些隐秘的事,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浪漫主义时代的直面西风的诗人,自由而不喧闹地向你表达爱情。但其后我就陷入恐惧了。
因为你是那样了不起。
你是踏足我生活的最充满积极力量的因子。十二三岁,在草地上拍着皮球的你,粗野的尖叫,橘黄色的背心,愚蠢的绿色花纹的球。这是一切的最初印象。我那时候吧,大概在喝柠檬汽水,冰块儿带劲的刺激让我产生了幻想。
一出老掉牙剧目。
时间:晴朗午后
地点:视野前头
Athena摔倒在地,伴随管弦的重音,群鸟哗然。从幕布后面走出几个谢顶的老头,他们衣衫褴褛,头发上环绕的蔓草代表着心里烈毒似的想法。游人,儿童,钓鱼客,杂志女郎,他们纷纷躲在远处,聚集成了一个唱诗班,因为将要被见证的不幸而发出了哀嚎声。大合唱到来,老头们一寸一寸地接近Athena,阳光被关闭掉,女主角的身体瑟瑟发抖,在阴冷黯淡的草地上摆成了Z字。不能这样!危险!我这个骑士就在此时登场了。我怒不可遏,用手里的玻璃瓶把老头们的脑袋都打开了花。哇,落日到来,众人欢呼,我迎来了你,Athena。
我们会成为情感杂志上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会变得亲密无间,就像青梅竹马一样,上同一间学校,紧挨着读同一本书,一起打游戏,在车站轮换着等待对方,然后是婚礼。。。。。。幻想啊,就是这么没用,简直离谱至极,和怯懦的革命者对太平的幻想一样。你甚至都不算认识我!也许吧,我也并不认识你。我只是崇拜你的一切美丽,以此为荣耀,直到自己也变成一个掉头发的老头。
但正因为不熟悉,你的水果拼盘式的优点才显得十分突出。
我要说第二遍,Athena真了不起。Athena肌肤雪白,腰围二十三英寸。Athena带着她令人着迷的微笑在每个早晨收作业。Athena用语高级,学习刻苦,对生活的态度比谁都积极。Athena声音动听,大声地喊着“早安”,然后以十五公里每时的速度骑着车子经过我的身边。Athena在运动会上鼓励每一个衰仔,当我从沙坑里拍打着膝盖站起来时,Athena递给我橘子汁,米老鼠手表上的金属环闪闪发光。Athena对我说:“运动会真没意思,如果有跆拳道的话,我倒可以试试。"Athena向她喜欢的学长表白了心意,来自她不设防的心,Athena失败了。Athena仍然微笑,保持着女童子军时期的干劲,对追求者俗套的伎俩不理不问。她往往使我的心里打起了鼓点,类似于约翰.科特兰音乐里的鼓点,破碎,无调,充满即兴风格。当我喜欢她的时候,我会奔跑起来,抓住一切机遇同这个俊美的宝贝打招呼。当我特别喜欢她的时候,却只能一-动不动。那时Athena就像是我静脉里的血液,直达我的眼皮,使我原来绵延数英里的视野血红一片。太悲惨了,中了马蹄莲之毒的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Athena。就连那些绕着我脑袋旋转飞行的小鸟,也都一个个衔着你的画像。
我脱口而出:“宇宙洪荒,不过是Athena生,Athena死。
而我呢?我配得上行走在你的左右吗?十七岁的我,精力过剩,不热爱运动,不具备与女孩儿讨论流行音乐的勇气,唯一擅长的就只是玩塔罗牌,可是连女战神和维纳斯也无法指引我走出你的泥沼(不过我也许可以在一座废城里找到那颗被遗失的,已经腐烂的苹果,在你面前双手奉上)。 平凡无奇的我,一张自己都不满意的面孔,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会难堪,因为我是要去见你的。我的两颊遍布雀斑,它们使我抓狂,当你看到它们时,会不会厌恶地转过脸去呢。在你面前的我仿佛套着面具,一切喜怒反应都在最大的控制之下,如此这般,对你的喜爱才可以不为人知。但当你忽视我,躲避我的时候,面具背后的我便会泪水纵横,这些泪使我那古老的面具背面生了锈。所以你懂了吗?Athena,那些雀斑其实是锈迹啊!深刻而合情合理。
如同很多人一样,我爱吃速冲拌面,但每次去超市都发现它已经售空;我喜欢喝柠檬汽水,小店的货架上却往往只剩一瓶;喜欢楼下的小煎包,每次去买都要排很长的队伍。喜欢Athena,是不是也可称为众多平凡的选择(都是食物)之一呢?那些和你生活在一条大街上的男人都躲在窗户里面注视着你,打量你的长筒袜,你的夏季校服,还有你。他们个个儿比我好,会打球的,面容俊朗的,理科超棒的....早晚有一个人出来从我面前领走你。看着你们的背影,我又能指望自己做什么呢?我不能像那位俄国诗人一样掏出枪来决斗,不能像失爱的狼人咬断他紧攥着你的手(你会用跆拳道将我制服)。我只能在如今趁早干点事儿。
这封信并不会递给你,因为它透露了诸多要命的秘密,且言辞慌张幼稚,读起来生涩拗口。它将被寄给火焰。
下周是钓鱼大会,我记得我们两个都被分在派大星组,再好不过了。我已经准备好最结实的网,最大的鱼篓,最有韧劲儿的鱼竿,誓要把海绵宝宝组的鱼都钓来给你。我会付出行动的。
那么,信的结尾应该怎样说呢?我想赞美你,最好是首尾呼应。
Athena,你是柠檬汽水。如果能吻你,便像吻了柠檬的截面一样清爽。
Athena,你是柠檬汽水瓶,你身材窈窕,心里透明,谁更能比呢?在那段自行车棚下的岁月,我往往把你举过头顶,眼睛透过瓶底,去注视闪闪发光的太阳,以及同样闪亮的几颗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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