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了新家,天天在每个房间里蹿来蹿去,欢腾的不行,心里想着:“啊,很高很高的家了,啊,有自己的房间了,每天早上被车笛声吵醒,每天拉开窗栏能见到太阳云层雨滴,每天可以将自己的房间弄得一团乱,然后在睡之前整理好然后第二天早上继续弄得一团乱。
对面是弟的房间,他总是关着门,一打开,衣服袜子满地满床,他就蹲在电脑桌前凳子上,边朝着手机喊边麻利地按键盘,脸上表情时而狰狞时而神经,温度很低,我那时候还没有电脑,呆在自己房间没意思,在赖在他房间里蹭空调,嘲笑他的姿势表情话语。他每天都睡的很晚,可是总是比我起得早,但是啊他这个人,每次把我敲醒以后,又默默窝回自己床上睡觉,等着我起床给他买午饭。
后来我也有了电脑,也开始把门关上了,纯粹是因为觉得让爸妈看见在玩游戏又要碎碎念,不知道老弟是不是同样的感想。然后我们俩的门就都关上了,我站在楼梯口总有种其实我对面应该住着一个陌生人,很有亲人感觉的陌生人。
在我没电脑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坐镇客厅的任务,为客厅就在二楼,未免有人偷偷进来想顺点什么东西,我都稳稳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大开着门,坐一天,就在厨房和客厅来回转,看着大屏幕上的电影,很有种中年贵妇的良好感觉啊,只是因为开着门不能开空调,总是被冻成一条狗……
到了午饭时间,我弟及就也从他房间出来了,吃着外卖,看看电影。我们俩分别坐在沙发上,吐槽或者欣赏一部电影,吃完了饭也要把电影看完,才回房间。这段时间里,我会觉得很有一种家的感觉,就是那种,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说,一个靠着睡觉一个吐槽电影,但是就是有种很圆满充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会持续很久,即使他上楼去宅在他的房间,我依旧会觉得,他就在离我不远的这个地方,只要我一叫,他就会回应。
只是今天他走了,回到学校去了。我对他说,弟啊,你要走了!他说干嘛我又不是第一次走了,我说上次我没有看着你走啊!
其实很久以前就有这种感觉,你重要的人就要走了,但是你不能挽留,还要帮他准备好东西送他走。其实你很想再为他做些什么,好让分离不要这么遗憾,可事实上最后能做的只是目送他离开,而为了回避那个场面,我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想知道。
然后就没有人陪我被挨骂了,没有人和父母吵嘴了,热热闹闹的餐桌上的一个位置,就缺了出来。
不只是他,一夜之间,好多朋友都走了,去到他们的学校,远远的,见面很难。好像大家都习惯了,我也该习惯了,只是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却不断浮想着如果再也见不到面的场景,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想着,我也马上要回校,这次有个10个月的实习,一年不在,回来领了毕业证,整个大学生涯也就结束了,立马奔向自己的前程,从小到大设想过的长大,设想过的独立,设想过的成功,一瞬间全都到了,只要做一个梦的功夫,整个世界全部都会翻转过来。从今以后忙于生活,忙于工作,忙于成功,而青春,彻底脱离出身体,将一个尚且空空的躯壳留下来,从今以后,我将是一个大人。
时间将熟悉的人们驱赶到不认识的地方去,回来的人,不知道还认识几个。近乡情更怯。
而我的父母。似乎完全不受我们的影响,想想毕竟是老江湖了嘛,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对于生离死别都能淡然看待了。所以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我终将会老,而你终将会离开这种话吧,好像恐惧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怯懦不堪一样。
我承认,我甚至不敢想象他们脸上遍布皱纹的样子,不敢想象他们走不动路的日子,不敢想象他们病痛缠身,被病痛折磨的样子。不敢想他们连任性骂人都没有力气的样子,不敢想象他们不再吹牛皮的样子,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们再也睁不开眼……
也许,我依旧还是个小孩子……他们将我推远,放任我摔倒,放任我哭泣,放任我茫然无知害怕到不行,只是在背后跟着我,看着我慢慢学会自己爬,自己站起来,朝着挫折丢石子,懂得在下雨天躲在屋檐下……看着小时候的衣服再也罩不住我,看着他们的衣服越来越宽松。在我某天,我在夕阳下的影子修长挺拔的时候,想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他们站在那不远处,相互扶持着对我笑,然后缓缓转身,终于离开了……
我们终将会老,终将会离开,你要靠自己,快点长大啊……
雨声淅淅,车行驶过水坑溅起水花的声音响亮,隔壁邻居聊天的声音隐隐传入耳朵,我坐在房间里,房子坐落在这条街上,都是孤零零的,只闪着一盏灯光。那是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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