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开始表现出自己孤僻又乖张的时候,妈妈曾经很不解地问我:“你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呢?”
小怪兽的长成,大概有一部分肯定是先天的原因,但当然也不会完全是。
1
五岁的时候,家里买了新的房子。毕竟是条件一般的家庭,装修经费所剩不多,于是只好工人连带自己一起上。而当时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我,除了偶尔去抢抢爸妈盒饭里的荷包蛋,其它的时间就只能独自守在旧房子家里,自己和自己玩。
盛夏的天总是说变就变,上一分钟大概还是骄阳似火,下一分钟就已然黑云压城。旧房子的灯光昏暗,电压不稳的时候还会一闪一闪。
我无比焦躁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总觉得呼吸沉滞而费力。
我知道打雷的时候不应该开电器,但我突然那么希望能有什么声音盖过自己太大声的喘气,所以我打开了电视机。
突然一道亮光充满了整间屋子——下一瞬间,耳畔隐隐有沉重的“轰隆”炸响。
我木在那里,花了大概一秒钟回忆起一个很老的脑筋急转弯:
为什么闪电总在雷声之前?
因为眼睛长在耳朵的前面。
我终于迟钝地尖叫起来,冲进了卫生间,打开全家最亮的灯——浴霸。
现在回忆起来,那座房子留给我的印象已经相当的模糊,但我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个狭小而没有窗户的浴室。
我记得我在每一声雷响过后如同闹钟一般的尖叫,我也记得自己控制不住眼泪活像个坏了的水龙头,我只是真的不记得到底过了多久,才有人回来修。
大概在我哭累以后,爸爸妈妈也终于回来了。
可是,我已经再也不想要依赖了。
2
没上小学的时候,我和外婆一起住,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听她讲故事。
外婆从不讲童话,她喜欢跟我讲我再小一点时候的故事。
“刚出身的时候啊,你才那么一点儿大,睡觉呢也非要人抱着,不能放下来的。说来也奇怪,你还偏偏只认我一个人抱。那天啊,我把你哄睡着了,你奶奶想要抱你,我刚把你递过去,你哇的一声就哭醒了;我又把你哄睡着吧,你妈要抱你,我一递过去,你又闹了。”
我顿时觉得无比神奇:“真的啊?”
外婆就笑:“当然啦,你看你跟我从小就那么亲...”
这个故事我信了六年。
直到我初中的时候,和奶奶一起住,才听见奶奶讲的第二个版本。
“刚出身的时候啊,你才那么一点儿大,睡觉呢也非要人抱着,不能放下来的。说来也奇怪,你还偏偏只认我一个人抱。那天啊,我把你哄睡着了,你外婆想要抱你,我刚把你递过去,你哇的一声就哭醒了;我又把你哄睡着吧,你妈要抱你,我一递过去,你又闹了。”
可能是我当时的表情太过困惑,奶奶看了看我又补了一句:“不信啊,你问问你妈去。”
后来有一天,我真的去问了妈妈。
她给我讲了第三个版本的故事——主人公又一次调换了角色。
而这个时候我已经能再次微笑了:“哇哦,看来我从小就最喜欢妈妈呢。”
可是,我已经再也不想要信任了。
3
高中的时候,为了上下学方便,我住在学校附近租的平房里。
平房很小,爸爸妈妈住外间,我一个人住在里间。
那天做作业的时候,我总是听见时断时续的“嗒、嗒”声。
那声音有时很轻,仿佛很远,有时却又清脆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鲜明地彰显着存在感。
我忍不住搁下笔,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声音消失了。
可当我坐下继续写字,那个声音便又开始响起来。
走出房门,我把爸爸喊进房间:“屋里好像有东西,但我找不到。”
他进去巡视了一圈,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走出来:“没有啊。”
我把嘴闭上了。
很快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声音依旧似有还无,不时在耳边响起。我想它也许只是某种虫子,我想我也许不应该太害怕。
于是我把自己小心翼翼地包裹进被子,从头到脚,不让一根头发露出来。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在我的头上产卵或是歇息,我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在我睡着以后从哪里钻进我的身体——我花了一整个晚上胡思乱想,耳边却始终传来“嗒、嗒”的声音。
天亮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这声响的来源,一只手掌大的飞蛾正不住地往我床边渐渐明亮的窗户上扑,翅膀带起的气流几乎能扇到我的脸上。
从僵直在床上,到起身用桌上的字典一本本向它砸过去,我经历了无比漫长的一分钟。
在我把砸烂的虫子尸体给爸爸看的时候,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认可了前一天晚上我屋里确实有东西这一事实。
可是,我已经再也不想要保护了。
4
是啊,现在我脆弱又偏执。
是啊,我是小怪兽,可小怪兽也有小怪兽的好朋友。孤独的小怪兽们害怕,得靠在一起才能取暖。
嘿,你也是小怪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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