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理想

01

憨理想是个人，他不姓憨，本姓张。但因为他是个傻子，我们就都喊他憨理想。

憨理想是个挺可怜的孩子。他爹因为偷了人家的羊，被逮到了监狱里。家里只有他娘、他姐和一个小妹妹。

孩子虽然傻，但在娘眼里是一块心头宝，况且还是一个男孩。所以他娘就用尽一切办法让憨理想去上学。不过他自然是不读书的，老师自然也是管不得的，毕竟是个憨子罢了。

孩子当中偏有怂蛋很是喜欢跟他过不去，来显示出自己有多厉害。明明人憨理想在前边走得好好的，后边的猴孩儿上去对着脑门儿就是狠狠的扇一巴掌，然后大笑着跑掉。

憨理想走起路来都像恐龙一样摇摇晃晃，追是肯定追不上的。他能做的就是趴在原地，跟巴东巫峡的猿猴一样冲老天嗷嗷。

没人知道他说的啥，我们也不关心。我们已经习惯憨理想同学的这种存在了。

02

其他孩子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和憨理想同学挺有缘分的。

而这种缘分来自于一泡屎。

一到夏天，日子就长了起来，我们学校也就调到下午三点才上课。不过孩子们就跟叫个不听的知了一样，是从来不午休的。一般在家里扒两口饭就说时间不早了，我去上学了。推开门一看，太阳正盛，人在里边就像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我记得我邂逅那泡屎的时候就是在那样一个正午。

当时我在和伙伴玩捉迷藏的游戏。

“5  4  3  2  ……”

我一看时间快到了，来不及多想，立马窜到花坛边的那颗松树底下。

当时的我半蹲着，我的右手扶着地面，我紧张地看着那个伙伴数到0，睁开自己迷茫的眼睛。

当我稍喘一口气的时候，我的右手感到一股异样，似乎插进了一坨粘状物里。

我定睛一看，不知是谁拉在这边的一坨屎，屎撅子还很粗，不像是那条狗拉的，也不像是我们小孩子拉的。那坨东西表面已经风干，变成了黑褐色，就跟层薄薄的巧克力脆皮一样，里边则是松软异常的金黄色内馅。

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因此我还轻轻地闻了一下，确认是不是我的幻觉。

只一闻。

我大跳了起来，xxx，我不玩了！当时真的是又惊！又奇！又气！又愤！

洗完手之后回到教室，同学们都知道这件事了。一看见我就捂着鼻子，笑着说离他远点，这个蠢蛋的手都插屎里了。

这弄得我整整一个下午很是气馁。

想来想去还是我的同桌爽爽好，她离我最近，但是并没有嫌弃我，把三八线画的更远一些。反而她扑扇着漂亮的长睫毛，笑着告诉我说:“你看吧，这好事儿一准是憨理想办的……”

03

没想到到下周一升国旗的时候，校长便通报了憨理想同学的拉屎事件并提出严肃批评。当然说到最后反而牵扯到了我们头上。因为我们的厕所是露天的，一个坑儿连着一个，坑位有限。于是憋不住，我们常常对着墙角就方便了，弄得厕所屎尿横流、蝇蛆共舞。

校长说如果再让他看到有人这样弄，不仅要自己打扫厕所，还要被爸妈领回家写检讨，好好教育一番。

这样的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因也就在于憨理想同学是个憨子，我们不仅不憨，还会被人夸聪明。

而那时的我们八九岁，看起来很聪明，却又有很多傻到不行的理想。理想很憨，就暂且称它为憨理想。

小孩子是有理想的，而且是可以攀比的。

一到过节时，亲戚都会在饭桌上问:“乖乖，你的理想是啥啊？”。

表弟表妹的理想都是当老师、科学家或者警察，亲友一听便是节节称赞，这孩子有出息，要努力！

而问到我:“一凡，你的理想是啥啊？”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厨师！”

我开心地笑着。

不过我发现我妈此时的脸色很不好，拉着老长。

亲友在一旁尴尬地应着，厨师也不错，起码不缺嘴！

回家以后，我妈便前来数落我:“儿子，你憨啊！当啥厨师啊！你要有出息！你要让别人把菜单递到你手里，请你点菜！而不是在后厨里忙得汗都滴进裤裆里！”

我妈当时觉得我的理想很憨，人也跟憨理想同学一样。

04

十来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的理想再也不是当个厨师，但我仍然喜爱做菜，并从中无比享受。

而现在我又有个新的理想，似乎是从高二开始的，那就是当一名作家。

我说给周围人听，他们笑笑，并不当真。有的问我写作能赚钱养活自己吗？有的问我到时你写不出来东西咋办？……

他们的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只是觉得我理想憨，人更是。

可惜他们不知道憨理想同学，如果知道的话就会说我是和他一样，是他患有二十一三体综合征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