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排长是某炮兵部队的现役军人。
从18岁参军，到转志愿兵再到考上军校，周健费尽了心思，无论是平时训练，野外备战拉练，还是学习，周健都铆足了劲争第一。
好不容易升上排长。周健才有心思停下来考虑个人问题。
周健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到家乡，想在家乡找个好姑娘结婚。
周健的家乡是个偏远穷困的小县城，十几年离开家乡，再回来也只能去拜访当年的老师同学。
从这些熟人中留意是否有合适的对象。
周健在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家认识了老师的朋友，张科长，是工商局的。家里正有个待嫁的大姑娘。
张科长是个豪爽健谈的人，一瓶酒喝完后，张科长就拉着周健的手，认了自己人。约好明天去他家再接着喝。让她家闺女给好好炒一桌菜，两人正式相相看。
周健第二天就备了两瓶好酒到了张科长家。张科长的女孩张霞在家帮着洗菜切菜，张科长围着围裙在灶台上把锅里的菜颠得老高，哧啦哧啦着响，一会儿满屋都是菜香，张霞摆桌子，端菜，周健开酒瓶。
张霞就对着周健微微一笑。
两个男人喝着酒，谈天说地的，后来到谈到小霞身上，张科长说他这辈子就亏欠这个女儿，早早没了母亲照顾，一路长大不容易。这些年也一直不敢给她找后妈，怕委屈了女儿，所以自小女孩就有点胆怯不愿见生人。
张科长说他信得过周健，人耿直，政治觉悟高。
小伙子看着也是有前途的青年，小霞跟他也般配。
周健喝着酒就拿眼睛去瞪着张霞看，张霞就安静的吃着饭，喝着汤，一会儿吃好就回房间了。周健也说不上张霞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张科长是个热情的人，又约了周健隔天再来吃饭。
一个月快过完了，周健到张霞家吃了十几次饭，基本上小院里的人都认可了周健是张霞的未婚夫了，但其实两个年青人却没怎么深交，说的话也不多，看了两场电影也是各看各的送他回家也就是张科长在招呼着，热饭热菜的吃好。周健回部队时在市里逗留了一天，去军分区看战友。
在军分区门口的小店里买电池时，一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就挤了过来，“起开点，你挡了我了，妈，再给我个甜筒，我去新华书店看会儿书，就直接回单位了哈。”
老板娘就递给那姑娘一个甜筒，那姑娘就一阵风样坐上公交车走了。周健看着那道红影没入公交车里面，才回过神来问店老板，“那个是你女孩？长得很俊俏呢。你有福，肯定找个好女婿。”
店老板就笑了，“不图她福气，少给我惹祸就行，男朋友也不找，就喜欢看小说。”
周健听了，心里动了下，拿着电池也去站台坐公交车。
在新华书店。周健一下就看到了那道红色的身影，一套裁剪合身的大红的西装裙子，一般不是特胆大的姑娘肯定不敢这么穿，太艳丽太热情了。
周健看她拿起一本书翻翻又放下，转过一架架书，停在一排书上手指一本本拔拉着，好似在找一本书，一会儿就挑出来一本，坐到傍边的长椅上专心的看起来。
周健走过去看那排书，拿下傍边同样封面的一本——《荆棘鸟》。周健估摸着翻到同那个姑娘的书差不多厚度的地方，也开始看起来。
周健平时很少看文学方面的书籍，但是几页看下来，发现这本书还真是有意思，周健就去柜台买了，店员用小袋子装书时，周健问能不能用包装纸包起来，想送人的。
店员说要包书就要加一元钱，周健就又找了一元钱，又等了一会儿，那个姑娘站起来把书插好，走出书店。
周健快速的迎上去，“哎，我们刚才见过，我想认识你，这是我证件。”周健递过去他的军官证，那个姑娘拿着证件念着“上蔚，周健”，“上蔚是什么?”
“我现在职务是排长。你是——”
“我是艾丽，美丽的艾蒿草的意思，想认识我？为什么？”
“这本书给你，就你刚才看的那本。”周健一下子脸红红的，心有点慌。
“你是还没找女朋友，你是想找我？”
艾丽哈哈大笑，主要是周健红红地脸太有趣了。
“我等下就得坐车归队了，你在书店看书的时间有点长。我归队后想给你写信。”
“行，我给你地址，写哪儿呢？”
周健就上下摸口袋。
写这儿好了，艾丽就拆了包书的牛皮纸，写上面了。艾丽就晃了晃书坐上刚驶来的公交车。
周健手里拿着一大张牛皮纸站在书店门口。呆愣了一会，就坐了反方向的车去了长途车站。
隔天回到部队，周健和指导员开会讨论工作。逐一了解各班的情况，晚上拿了笔坐到书桌上铺开稿纸刚写上：艾丽你好，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周健团了稿纸扔进傍边的垃圾桶。
另写了一个开头：
张霞，你好
承蒙张科长和你的热情款待，很感谢，无以回报，唯用文字报个平安。
我平安归队，继续工作。以后生活中张科长和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写信来跟我说说。
祝你们生活平安幸福。
再见。
张健封好信，走出宿舍，陆续有士兵在操场走过，一个一班的老兵走过来，拍的敬了个礼，“周排长好啊”
“好，傻帽，把这个信给投了。”
那个人就拿着信走去传达室。
第二天，训练结束，周健去了书店买了本《荆棘鸟》认认真真地从简介开始看起。
书看完，周健就铺开纸开始写信。
艾丽你好，我看完了《荆棘鸟》，很喜欢梅吉姑娘，喜欢她穿写着烟灰色蕾丝小礼服去参加舞会的情景。
可是我不喜欢拉尔夫大主教。我觉得拉尔夫的虚伪配不上梅吉姑娘。
如果我有幸能碰上肯为我穿礼服的姑娘，我一定善待她，保护她一辈子。
我们连队明天会开始一个星期的野外拉练，会很累，要在山林里露宿，很艰苦。我很想在拉练结束回连的时候能收到你的回信
再见。
周健写好信就散步去了镇上的邮局，寄了两块钱的挂号信。
一周拉练结束后回到连里，大家洗刷好，周健让一个班长去传达室取信件，班长拿了一大叠信，一封封翻过，没有周健的。
周健有点失望。连里送信的一般是周一和周三来。这样又等了两天。周健就在传达室等到他的信了。
看信封上的字钢劲有力，有点不象是个姑娘的笔迹，但周健一下子有直觉就是艾丽。
信有点厚，看来是页数不少。
回到宿舍，周健关好门迫不及待的拆开信，抖开信纸，整齐四大页。
周排长，你好
我连看了《荆棘鸟》两遍，很美的爱情故事。喜欢梅吉和拉尔夫在海边的度假。但我更喜欢朱丝婷和雷纳的感情，在现实生活中我更愿意做朱丝婷。
接下来是长长的书评，周健看得很激动。由此肯定艾丽一定看过许多书，她的文学素养不低，而且思想见地也不俗。更难得的是艾丽有一般姑娘没有的勇敢，坦率。这些都很吸引周健。
他们一始了长达一年的通信，基本上一周能准时收到一封，有时会一周收到两封，那是艾丽看了特别好的书或电影，就会写长长的影评和书评。
在艾丽的影响下，周健也会去找这些书和电影来看，慢慢的他们成了很好的笔友。无所不谈，周健就想，好的妻子就是这样吧。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心灵相依。
中间周健也会收到张霞的明信片，张霞没有给周健写过信。后来周健也寄了明信片给张霞，张科长给周健写了信，谈单位的事情和时事政治话题。
一年后的秋天，周健突然出现在艾丽的单位。把艾丽吓了一跳。
周健是和指导员出来征兵，周健就私下求了指导员，擅自离开两天，这个泄露出去会受纪律处罚的，所以周健就事前没有说。
两天周健就呆在艾丽的单位，他们谈文学，谈他的兵营，谈那些新兵趣事。
周健走的时候是大清早，悄悄的，艾丽送他去车站时，周健说等他春节就休年假一周。就来找她。
周健接了新兵回到连里时收到张霞的信，不长，几句话：
周排长，你好，我爸单位出事了，李局长被抓了，有些文件上也有我爸的签字，可能也会关起来，我不知道怎该么办。
我爸出走两天了，可能会去找你。
周健看完信头就嗡嗡响。
他想起那些和张科长喝酒的日子，他想张科长真来找他，他该怎么办。
过了三天，有个新兵来找周健，给了周健一封信，是张科长的，约了在镇上的招待所。
周健见到张科长时吓了一大跳，他当兵这么多年早就练成了处事不惊。但也想不到一个人短时间会有这么大变化，张科长头秃了，人也萎了。
他一把抓住周健手就不放。“小霞就交给你了，你抓紧时间去把她接来部队吧，这样她就不受影响了，要不然真怕她出事，那孩子脆弱，经不了事。
这个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你收好，也是想给小霞有个保障，为这个这些年我也过得不安宁”
周健就使劲抽手，推开那个存折本。
张科长就使命按着，两个男人较着劲。
张科长就说，今天你要不答应，我晚上肯定就死在这个招待所了。我这辈子就不放心小霞。别的也没什么了。你把她接来部队，她就能避开一切。这些钱能让她安宁过一生。
否则她也只有死路一条。出了这事，在小县城，一个姑娘家，她还能找谁。谁见了都得欺负她。你就能忍心看她被人糟践死了。
周健啊，朋友一场，我求你了，张科长就嘤嘤啜泣着跪下了。
周健去拉张科长，拉不动。周健就说，“好，我答应你”。
张科长夜里就走了。周健答应了不去找他。答应了尽快去接张霞。
周健躺在在床上，久久的睡不着，一封一封翻着艾丽的信。
隔了两天周健打结婚报告，批了一个星期婚假。
他回到县城时张霞有点呆呆的，看着吓人。
小区的大妈都围着周健说，还好你回来得快，再晚来几天，怕这姑娘要疯了，真可怜呀。
周健带着张霞回到连队，就在连队傍边的小镇租了房子，带张霞去看医生，医生说张霞有严重的神经官能症，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周健再回到连队时，办公桌上放着三封艾丽的信，周健把它放进抽屉里面锁上了。
周健去了镇上电话亭，往艾丽单位传达室打电话。
打了三遍才听到艾丽的声音，周健有点想流泪，但他还是平静的说完了整件事情。
艾丽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话。
你做了对的选择，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对的事情，以后心里不会有愧疚。如果你和我结婚，以后我再知道张霞不好了，我会瞧不起你，那样我们也过不好，那还不如就这样，也挺好。
我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更好的人呢。大家都好。
那就再见吧，一定要都过得好啊。
周健听到电话嘟嘟空响着，却舍不得挂掉。一串清泪顺着鼻翼滴下。
周健女儿五岁时，周健在传达室接到艾丽的电话。“我决定结婚了，不全是爱，也有恨和不甘心。他不是一直就好好的，中间有反复，另外想找，攀高枝。
我也另找了。但他又回过头来搅和，我不甘心放手，也不甘心好好跟他过，但是想要先结婚，要回我该要的名分，以后再离婚吧。”
周健拿着话筒，想劝艾丽不要结婚，也不要离婚，但是话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后来周健调离了连队，转业到市里，再后来女儿考上大学，看中了他办公室那本小说《荆棘鸟》，就拿到学校去了。
周健办公室抽屉里还锁着一张银行卡，当年张科长给他的那个存折，上面的钱他转到一个卡上，准备女儿结婚时给女儿，可是过了这么多年，那些钱都不值什么了。
但那也是一颗父亲的心。
张霞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安逸，病情也没有完全好，也没有更坏。象所有的好母亲一样，煮饭煮汤带女孩。
只是周健常常想如果他选了艾丽会怎样。以前在部队带兵时，想起艾丽时他就加大新兵的训练进程，他带着新兵们一起练。
现在想起艾丽时就盯着女孩照片看。
那样明艳活波的青春。值得所有的苦和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