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闺怨（下）

秋闺怨（下）

《五》

林玉涵依旧每日去梨容房里坐，自从梨容身体好了之后接过管家大权她越发有空了。

她成日间寻些女人家的小玩意去梨容房中，逗得梨容很开心。有时候她甚至还召来丫头们也一起玩，万府上上下下的女人们都很融洽，很快林玉涵在东屋里随意得就像自己的西屋里一样。

那天她指使自己的丫环趁梨容房中的人不注意，拿走了梨容一个茶杯，再换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茶杯，斟满了茶后她们便离开了。

只是正巧梨容忙了一天，没功夫喝茶，傍晚万伯安回到房中，突然感觉口渴，看见桌上有一杯晾好的茶拿起便一饮而尽。

两天后万伯安身体便出现不适，上吐下泻，全身发热，和外面那些染了时疫的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万府上下都惊慌不定，立即把他隔离开来。

万伯安以为自己是无意中接触到了时疫病人才感染的，根本没有想到是自己房中的茶杯有问题，那茶杯是时疫病人用过的。

当然在第二天，那个茶杯便被林玉涵派人处理掉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在接下来的那几天林玉涵借故没去东屋找梨容，她静静的等候着梨容染病的好消息传来。

谁知道过了两天听到的却是万伯安生病，她便断定那杯茶是被万伯安误喝了，她气得牙痒痒的，梨容那个女人真算她好命。

万伯安让梨容请来自家药庄的大夫来给他医治，丈夫生病梨容自然是要亲自煎药，很快便接触到了那张治疗时疫的药方。

万仲平收到哥哥生病的消息立即从柳叶镇赶了回来，他隔着窗户看望了哥哥并嘱咐他好好休养。

梨容身边的丫环小兰又偷偷地找到他，递给了他一张药方，原来梨容把时疫方子偷偷地抄了一份。

十天后万伯安痊愈，他回到药庄的时候却发现店中冷冷清清，往日熙熙攘攘来买治时疫药的病人几乎没有了。

他找来掌柜问话，掌柜这才告诉他，前几天二爷免费为穷人派了药，而且一次性给够十副，那些时疫病人便不需要来药店买药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二爷还教镇民们都在自家饮水的井中撒石灰，说是可以消毒。

万伯安心下了然，面上铁青。

万府的柴房里光线阴暗，丫头小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万伯安上坐着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管家斜站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老爷。

今天梨容回娘家探望爹娘去了，小兰留下来在房中打点，万伯安便着人把她带入柴房问话。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你叫她开口吧。” 万伯安斜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即回意，“小兰，你可是我们万家的家生子啊，你可别连累了你爹娘哦。”

“老爷，我…我说…” 小兰吓得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大太太如何约私会二爷，又如何抄下药方暗地里交给二爷。

万伯安面上一片忿色，“啪” 的一声，白瓷茶杯碎了一地。

万仲平得知哥哥痊愈了又赶着回来了一趟。

他料想哥哥已经知道了自己免费救治那些时疫病人的事情，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会如何责怪自己。

但是救了这么多人，他心里非常自豪，就算哥哥责怪自己也无所谓，只不过千万别波及梨容啊。

很意外，万伯安看到弟弟一如既往的开心，并无半分责怪，免费送药的事也未提起。

万仲平渐渐放下心来，想不到哥哥大病之后果然变得没那么看重钱了,终究是良心未泯。

林玉涵兴致冲冲地为丈夫准备了宵夜点心，殷勤地在劝酒。

“相公，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想告诉你，昨儿大夫给我号了脉，说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林玉涵羞涩地望着丈夫。

“真的？玉涵，太好了，谢谢你。” 尽管这个女人是他为了气梨容随便娶的，可是她还算是个贤惠的妻子，而且有了孩子自己心里到底是快活的。

“谢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为你生小孩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玉涵抿嘴一笑，脸上满满的幸福。

“唉，我长期在外，你辛苦了。”

“有相公这句话就够了，我在家里过得很好，哥哥嫂子也善待我，你不用担心。”

“对，嫂子贤良淑德，你多和她走近走近，没坏处的。 不行，明早我得和嫂子亲自说去，让她好好照顾你。” 万仲平一提到梨容就掩不住的满口赞叹，尽管他是在叫梨容关照自己，林玉涵心里仍是暗暗不快。

“相公，我想和你去柳叶镇，这样我们天天可以在一起了。” 林玉涵觉得远远躲开梨容，这样丈夫就见不到她了，也不会心猿意马了。等将来孩子出生了，一家三口过开心的日子。

可是万仲平哪里会同意呀？ 一来，老宅里物件和人手都齐全，嫂子还能照顾着她，二来，他自己还是想时常回来老宅，哪怕不能和梨容说上话，看一眼她，知道彼此都安好也好。

林玉涵又怎会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呢，她知道他不会答应带她去柳叶镇的，可是自己还是不死心，至少他得看在孩子份上吧。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万仲平心里根本放不下那个女人。

新年将至，大户人家上上下下要裁新衣，发年例，采办年货，林玉涵只管养胎，梨容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知道是万伯安使计谋把自己娶进万家之后，梨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万伯安倒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待她，梨容也只得将就过着。

因今年雨水较多，很多中药种植场的收成都大打折扣，本省的药材价格连涨，各大药庄的成本大大增加了许多。

万家药庄的药材库存告急，为了不影响生意，万伯安要派万仲平带着人远去河南收购药材。

可这一来一回得两个多月，万仲平就赶不回来过年了。

梨容只不过提了一句：“ 这都快到年下了，二弟这一去河南，都赶不回来过年了，怪冷清的。”

万伯安听了，顿时一脸狐疑：“到哪里不能过年？药庄的药材库存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做生意？ 又哪里会有钱过年呢？”

“我这不是看弟媳怀着身子，想着二弟要是过年能在家陪陪她也好嘛！” 梨容笑着解释。

“弟媳有我们照看着，怕什么？” 万伯安哼了一声。

万仲平一心想着为自家找出价格实惠且质量上乘的药材，他兴致勃勃地带着一行人去了河南。

《六》

一个月后万仲平已经在河南信阳收购到了足够的药材，一行人赶着马车拉着几大车货高高兴兴地往回走。他们日夜兼程干了十几天的路，可是就在进入本省境内云吉山的时候遭了土匪，竟连人带药一起被劫了。

桃花渡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年三十来了，万府宅院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显得尤为热闹。

吃罢年饭，万伯安去药庄给守店的伙计们发红包，伙计们个个喜笑颜开，赶着给东家拜年贺喜。

这个时候来了个汉子要买药，他父亲久咳不愈，吃年夜饭的时候居然还咳出血了。 一家子急急忙忙请了大夫给老人家诊治了，汉子便带着大夫开好的药方前来抓药。可是有一昧名为百部的药店里没新货，只剩一点受了潮的存货。

伙计跑来请示东家，万伯安思考了片刻，让伙计拿硫磺去熏那些受了潮的百部，抓了10副药，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串门拜年，万府的丫头婆子小厮们一个接一个地来给两位太太磕头，梨容和林玉涵都笑眯眯地给他们赏了红包。

府里热闹滔天，可是大门外突然来了个蓬头垢面的人，他疯了似地拍门急囔着要见老爷，原来他是药庄柳叶镇分号的小伙计。他告诉老爷，二爷一行人连同药材被土匪劫了，亏着他当时闹肚子出恭去了，这才能逃回来报信。

万家的新年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林玉涵吓得当场晕倒了，梨容也担心极了，她一边照料着林玉涵，一边还要和万伯安商量救人的事情。

万伯安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他心底里早就怀疑弟弟和自己妻子之间有瓜葛，也很生气弟弟上次在时疫事件里和自己对着干。 不如让他在土匪窝里吃点苦头，好让他以后收敛一点。可是那批药材很急需呀，怎么办呢？

他悄悄地派人去云吉山和土匪接洽，看可不可以先赎回药材，尔后再赎人。

谁料这个计划被那个报信的伙计听到了，他心里凉了一截，想不到大老爷这么狠心，只顾他的药材完全不顾那帮伙计们的性命，更何况他的亲弟弟也在里面呢。

小伙计悄悄地找到大太太，把大老爷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梨容心里恨极了，他还真是心狠，为了利益连手足亲情都不顾。

随后她也私下安排了几个人带了一些银两去云吉山赎人。

万府一家子都在焦急地等待消息，万伯安急着要药材，林玉涵急着盼丈夫，梨容盼着万仲平能和药材一起平安归来。

等到初九，按理说派出去的人该回来了，万伯安一大早便让人去十里铺等人，刚吩咐人出去，药庄里的掌柜便跑来了府中。 他急急忙忙地报告了一通，万伯安便急匆匆地跟着他一起去药房了。

药房里，一名汉子在柜台前哭天抢地，“黑心的万伯安，售卖发霉的药给我， 我爹服完10副就死了，你们害人性命，我要告你们。”

万伯安着人呵斥汉子，“你爹是痨病咯血死的，来找我们药庄干嘛？ 难不成你们想诬赖好人吗？”

“我爹不是痨病，他只是那天咳得厉害，大夫说了可以治好的，是你们药庄的百部发了霉，我爹服了10日才死的。你们明知道发了霉的百部是有毒的还卖给我们，丧尽天良呀。”

原来是年三十那晚来药庄为他爹抓药的那个汉子，那受了潮的百部本来就有毒性，再加上硫磺熏过，毒性更重。 那汉子的爹也是久咳体虚，服了10天药居然一命呜呼了。

药庄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开始指指点点，做药庄的居然给假药，这不是罔顾人命么？

万伯安面子上挂不住，他吩咐伙计们把汉子赶出去，汉子一气之下躺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奸商害人性命，没有天理呀。”

门外汉子的家人也抬着死去的老者来到了药庄门口处，他们一边挂幡，一边烧纸钱，一大家子在哭哭啼啼地号丧喊冤，引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个时候，突然下人来报，说是二爷他们回来了，药材也带回来了。 万伯安还没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万仲平便带着人来到了药庄。

万仲平无暇质问哥哥为何只赎药材不管自己，如今药庄卖假药闹出了人命，他要来安抚一下事主，尽量给他们赔偿。

“哥哥，即便是缺药，咱们也不能把发了霉的药卖出去，那样会吃死人的。” 万仲平忍者怒气和哥哥说。

“你懂什么，我们的药根本没问题，是他爹身体不好，自己病死了想赖我们。” 弟弟居然当众教训起自己来，万伯安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你看他的脸色，很明显是中了毒，你就算不承认，一会儿仵作来验尸，也是会水落石出的。”  万仲平冷笑了一声。

“查便查，就算差出来有毒，谁又敢肯定是咱们家的药有问题，说不定他们自家人在别处搞到假药呢？ 我们万家药庄怎么可能会有假药，荒谬。” 万伯安振振有词。

“哥哥，你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 万仲平失望透顶了。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居然来教训我？来人呀，把门外那一家子给我轰出去。” 万伯安怒了，脸上青筋暴起，唤了伙计们把那一家子死的活的都轰走了。

“我们去县衙门告你。” 那汉子一家咬牙切齿地走了。

万伯安有钱有势，早就和县太爷结拜了兄弟，又收买了仵作，竟把那汉子爹的死因断成了病死。汉子不服在县衙大闹，反而被打了一顿，关了几天，轰出去了。

万府东屋书房内，经过几天的冷静，两兄弟终于面对面摊牌了。

“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心了？不但对外人狠心，对自己家人也狠心。”

“我狠心？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万家？他们恶意诋毁我们药庄，不收拾一下怎么行？”

“可是明明就是我们的错，你这是罔顾人命！”

“罔顾人命也比你无耻好，你觊觎你大嫂，俩个人私相授受，不顾人伦。还有脸来质问我？”

“你...我和嫂子之间是清白的。”

“哼，清白不清白，只有天知道！”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也打开了，梨容带着一股怨气闯了进来。

“万伯安，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我家米铺投毒的事是你指使的吧？”梨容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

“哈哈哈哈......是呀，谁叫你一个小小米铺的女儿，竟敢拒绝我万伯安的求娶，落我颜面。” 万伯安厚颜无耻地笑了起来，毫不否认。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梨容本来与我有婚约的，居然是你用下三滥的手段抢走了她！”万仲平气极，自己最敬重的哥哥原来是如此的不堪。

“怪不得你们俩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原来早就有私情，还处心积虑地坡坏我的生意。你们两个，一个是我费尽心思娶来的妻子，一个是我亲手带大的弟弟，到头来都这么背叛我。你们都给我滚！” 万伯安一脸的狰狞，咆哮如雷。

“滚就滚，你迟早会众叛亲离的。”万仲平咬咬牙，狠狠地一掌拍在桌上，转身欲冲出门外。

甫一出门，便见两个人跑来冲向自己，几乎是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二爷，药庄起火啦！”是管家和药庄的掌柜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

“什么？起火了？快，快叫人灭火呀！”万伯安急得慌了手脚，一群人拥着他赶往药庄。

梨容和万仲平也被惊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玉涵收到风声也由丫环搀着急急忙忙地来到东屋，将近临产，她的肚子大得像口锅似的扣在身上。

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万仲平身边，“相公，药庄起火了，会不会全部烧掉呀，我好害怕！”

万仲平没有回应妻子，他内心百转千回，稍许，他下定决心直接冲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妻子的呼唤。

万家药庄火势汹涌，映红了半边天，万家的伙计，还有街上的住户几乎全部都跑了出来帮忙灭火。

可是火势太大且药材本就易燃，半刻功夫药庄所有的仓库都被引燃。

那个受了冤屈的汉子在药庄门口疯狂大笑，“万伯安，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报应，你害死我爹，还冤我坐牢，我烧掉你的药庄，哈哈哈....”

突然他“啊”地痛苦地哀嚎了一下，门口的一根柱子倒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

万伯安看着滔滔大火，瘫倒在地哭喊着，“我的药庄啊，我一辈子的心血呀，完了，全完了。”

他忽地又站了起来，“我的珍宝库里还有许多人参虫草，不行，我要去取出来。”

“哎，老爷，别去呀，危险！”管家在身后大叫，可是万伯安像是没听到，他疯狂地冲进火焰里。

“哥，你别去！”万仲平刚刚赶到，他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冲进了火海，心里一阵焦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想起来从前哥哥对自己的关爱，想起来两兄弟在同甘共苦的岁月里相亲相爱，顿时泪如泉涌。

他再也忍不住了，跟着也冲了进去。

“哥，你在哪里？”

“我的人参，我的鹿茸，我的虫草，这些价值万两呀，快点，快点搬呀。” 珍宝库里万伯安像个疯子似的喃喃自语，他搬起这箱又放不下那箱，围着货架打转转。

“哥，快走呀，你不要命了！”万仲平一把抓住万伯安，拼尽全力把他往门外拖。

“你走开，放开我，这都是银子呀，我要搬出去！”他用力甩开万仲平，又回头抱起刚才掉在地上的一箱子鹿茸。

这个时候一个被烧得只剩下骨子的货架倒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万伯安的身上。

“哥，哥，你怎么样了？”万仲平扑向哥哥，只见他被压在货架下面，全身烧着了，像个火球。

“仲平，你快走，别管我。”烈火中万伯安良知复苏，“对不起！” 说完便再也没声音了。

“不，哥哥！”忽然， 珍宝库里所有的货架都坍塌了，万仲平痛苦绝望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火海里。

....

大雪纷飞，白茫茫好干净的一片苍茫大地。

万府也变成了白色，宅院里里外外挂上了白布，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穿上了孝服。

梨容怀里抱着一个暗青色锦缎襁褓，里面包着的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婴儿。他是万家的长孙，出生才三天。

梨容轻轻地对着他说：“行善，来，给你爹，娘、还有伯父磕个头吧！”

襁褓中的婴儿闪着圆圆的小眼睛，像是在笑。

灵堂里摆着三副棺木，其中两副分别是万伯安和万仲平的。万家药庄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万家的大老爷二老爷一同葬身火海，尸身被烧得只剩一副骨架。

最后那副是林玉涵的。

那天，林玉涵受了惊吓，且闻丈夫身亡她悲伤过度第二天胎气便发作了。可是闹了两天两夜还没有生下来，稳婆说是难产。

梨容在身旁不停地给她打气，要她打起精神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以慰万仲平的在天之灵。

林玉涵竭尽全力，吊着最后一口气终于生出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她也产后血崩，奄奄一息了。

弥留之际，她含着泪对梨容说：“嫂子，对不起，你的孩子是被我害掉的，可是你仍然对我这么好。这个孩子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林玉涵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带着无比的眷恋也离开了人世，追随她心爱的丈夫去了。

不久后，梨容卖了万府的宅子，带着行善来到了柳叶镇。

柳叶镇的分号还在，只不过梨容把它改名为“行善药堂”，她们家的药穷人来买只收半价甚至还可以赊账。

柳叶镇的镇民们都亲切地称她为“善夫人”。

只不过在每年的花灯节，她习惯一个人默默地提着一盏花灯，来到镇中心最大的那棵榕树下，静静地怀念当年那个气宇轩昂目光如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