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乍暖还寒。集市上,各式摊位上摆满鲜绿水灵的蔬菜,煞是惹人喜爱。我与老友闲话说道,用瓦罐煮青菜粥,正当时呢。老友回说,悦目养颜。吃粥,对我来说,因心情而异。未想过由养生角度去专心专意弄来吃。小时候,夏天时,母亲经常熬上一锅浓稠正好的粥,盛到搪瓷盆中,待到冷却凝固,任我用调羹挖出来吃。我贪恋冷粥的沁凉,入口柔腻顺滑,细细一抿,米香清盈。这般吃粥,更像是零食。也曾学人切好肉末,捣碎皮蛋煮皮蛋瘦肉粥,未曾如意,煮来煮去,总有几丝肉腥味。
来自网络母亲不喜欢吃粥,若是用糯米煮粥,她会吃上一碗,纯属个人口味习惯。糯米也称江米,在养生来讲,有养胃气之效。《红楼梦》第87回,紫鹃吩咐厨房为黛玉熬一点江米粥,配上从南边带来的五香大头菜,拌上麻油醋,黛玉吃了半碗。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写过《粥品》,猜想,不单是因喜欢之故,与他生活的时境有关。有吃粥习惯以来,清朝应是最注重粥的朝代。譬如说,眼下,大街小巷随眼可见大小粥铺粥庄,与清代民间数目不算少的粥厂,粥厅相较算是袖珍了。
邀人聚吃,如是喝粥,要么是好友,要么是很熟悉的关系,不然哪里敢笃定地说,走,我们喝粥去。一碗白粥,两样味碟,三样小菜,几句闲话,吃得满意舒适。常去一家卖粥和卤菜的小铺吃粥,没有店面,是两栋房子之间楼道下的通道,无论寒暑,小桌边坐满了人。粥铺靠墙的案几边,几只煤炭炉子,炉子上坐一高个铝锅,锅里有白粥、红豆粥、绿豆粥。去粥铺吃粥,每次都是跟老板说,要几碗白粥,千张和海带各一份,偶尔要上一个鸭头。白粥一碗,温热有度,若不巧正逢疑似感冒,喝上一碗,身体会轻松些许。《红楼梦》第20回,袭人身感风寒,昏沉无力,服过两剂药后,夜间发汗,翌日清晨起来轻省了些,喝点米汤静养。袭人喝的米汤,是一种很稀薄的粥,大米小米都可用来熬。体虚喝粥,即便生活自理能力不及的人,也是晓得。和朋友相约喝粥,大抵心情很好,一碗粥也就吃得很快。
也常一个人去吃粥,是小米粥。开粥店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从他们的孩子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小粥店在寸土寸金的街道上一直在。许久后再去,小家伙已经会在父母的吩咐下,给点餐的客人端上一份煎饼。通常是在夏天去这家粥店,一碗小米粥,一份煎饼,一个人安静地吃完,再去粥店旁边的公园转转,忧也好,郁也罢,至少,彼时彼刻已然退避。
熬一碗好粥,很是有讲究。《随园食单》里《饭粥单》中,袁枚写道: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水米融洽,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自家熬粥,无非依据个人习惯,水多点,抑或米多点,自己喜欢就好。陆游甚爱吃粥,他写《食粥诗》: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猜诗人之意,这粥也如解忧草呢,一碗舒胸臆。更别说善吃善喝的东坡居士了,据说居士吃过用豆浆喝无锡贡米熬的粥,于是就有:身心颠倒不自知,更知人间有真味。豆浆熬粥,还真是会吃呢。世人吃粥,由来已久,最早记载有关粥的文字记录是古籍《大载礼记·夏小正》,载曰:初俊羔助厥母粥。助厥母粥”中“粥”乃养生之意。
弘一法师出家前在虎跑寺断食二十一天,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在大师的断食日记中可见每日清晨的早餐变化,由一碗粥至半碗粥,再至稀粥半碗。看大师在丙辰十二月二日有记:清晨,习字,静坐如常。早餐,稀粥半碗。中餐,改吃粥及菜合一碗。傍晚,空腹时,腹中熊熊然。坚定信念,西字、静坐。精神稍感减衰,镜中看人,略见瘦削。晚餐,稀粥半小碗。六时入睡。隔了年岁再读大师日记,忽觉心中微微震动。及至弘一大师断食倒数第五日“心胃开阔,饭食奇香。”淡中见真味,亦需心性。“今朝佛粥更相馈,更觉江村节物新。”是陆放翁写腊八粥施粥的景象。民间施粥习俗有由寺庙起,尔后,逐渐流传开在众多与腊八粥有关的故事中,有则与佛陀在菩提树下成佛有关。释迦牟尼悟道成佛这日正是腊月初八,佛陀成道前,有位牧羊女给他送过用糯米团煮的粥,恢复体力后的释迦牟尼去到河中沐浴,在菩提树下冥思七天七夜,觉悟成佛。
一碗粥里的故事绵长悠远。时下,桃萼正垂露,杏花涉烟润,春色携春困,何以解之,一碗清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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