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列车呼啸而过后,留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没有血迹,没有呻吟,只有离他不到五米的背篓。
他应该是一个农民工。这座城市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每天背着背篓在城市最繁忙的地方集结,专门帮人背箱卸货,背篼是他们的称号,他们与重庆的棒棒大军一样属于同样的工作性质。
他躺在那里,肇事列车已不见踪影。
身旁依旧是呼啸而过的车辆,但没有谁试图减慢速度,或者是停下。随处可见霓虹灯将整个城市笼罩于繁华之中,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小的的孤寂身影,丝毫不影响它的美观。
一个公交车开过,乘客都试图将长长的脖子伸出窗外,一探究竟。他们失望了,公交车没有给他们看热闹的机会。紧接着失望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随着列车呼啸而来,又随着列车驰骋而去。
他仍在在那里,佝偻着身子蜷卷着。
过路的行人,在试图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的同时,或是投以几眼了然的目光,或是嗟叹几声飘然而去,或踌躇几秒后无视的走开。留下寥寥数人,试图劝说。
他还睡在那里,仿佛这世界已与他无关。
我也是过路的行人,属于踌躇几秒后无视的走开的人群。几秒间,出现在我脑海的是,又有两个家庭遭受了灭顶之灾,一个受害者,一个被害者;肇事者去哪里了,跑了吗;那人怎么还躺在地上,没人理会他为什么不起来。直觉让我停下了走向现场的脚步,它告诉我有良心已不是好事情了,明哲保身最为好。
几番斗争下来,选择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我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道德枷锁,轻松却又彷徨。我不知道躺在那里的那个他会不会因为我的无视而失去生存的权利,但我仍旧选择了无视,就好像这一切没有进入过生命一样。
我被谴责了,被一个和我一样选择无视的人无情的谴责了。
他口中的我自私自利,不知礼义廉耻,一个生命即将在眼前陨落却无动于衷,如此冷血肠之人不配存在于世。忿忿不平良久。
我不知谴责者口中的谴责词喷薄而出时,是否有片刻的不安。至少选择无视于我而言是自己的选择。在这座城市生活着,每天这样的场景不计其数的上演,我若是一直以社会主人翁的责任来安身立命,怕是早已沦落街头。我没有足够的金钱让自己接受来自社会舆论的赞美。
我成为谴责者口中的被谴责者。两者间,我却选择成为被谴责者。至少被谴责让我在道德的标杆下成为“有待教化的异类”;如若选择谴责他人,便选择穿上道德那件华丽却长满虱子的袈裟,以一个“卫道士”的身份捍卫着自己也不太认同的礼义廉耻。
我知道自己生病了,如若不治便会病入膏肓,结果是让良知湮没与无情的洪流中。
他依旧睡在那里,没有试图翻滚,没有试图呼喊。
而我终究选择了无视,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良知呀良知,我已无法与之如影随行,唯有将其束之高阁,夜深人静之时再细数孤寂。
站在这座城市的高处,传入耳际的是无数的汽鸣声,走入这座城市的深处,闯入眼帘的是步履匆匆的人们,谁又愿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与自己利益毫不相干的地方呢!我矛盾着的良知随着这股汹涌的洪流奔泻远去了。
想寻求谅解,在选择成为被谴责者后。只望这座城市、所有的城市,再也没有让我们在良知与生存之间做抉择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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