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灵隐寺外,一个女子对着紧闭的大门悲伤的责问道。门内有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跟孩子,十一年前我飘洋过海嫁与你,今日竟如此对我。
“叔同,告诉我什么是爱”。
“请叫我弘一”。
“弘一法师,请问什么是爱”。
“爱就是慈悲”。
尽管跋山涉水,携幼儿来到庙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说丈夫切莫弃她出家。然而叔同心意已决,连庙门都未然妻儿进入,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一年,明知不能挽回丈夫,相约见最后一面。清晨,薄雾西湖,两舟相向,就发生了以上这段对话。
李叔同的妻子是日本人,这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早年在国内便已经有了一任妻子,后留学日本,认识了这位日本妻子,育有一儿一女。
相识相知相守11年后,突然的出家,说是突然,妻子从来没有防备,不是突然,有大学问能大彻大悟之人才能断然弃红尘,入空门,世间已无让我留恋的东西。
最后一面时,叔同安慰他的妻子说:““你有技术,回日本去不会失业”。岸边的人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船上的人连头也没有再回过一次。
这个日本女人可能致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对她,为何曾经的丈夫会变的如此的薄情寡义,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是悲痛欲绝吧!人世间还有什么比此情此景更残忍的,更让人心碎。
我不理解,作为至高无上的爱情,为何在此变的一文不值,若能牵手便已不易,何况同床共枕十一年,妻子飘洋过海,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你就是他最至亲至爱的人。你在出家之前是否心头会有疼痛,眉头紧锁,大门不开,闭门不见,是真的绝情了还是在逃避,害怕在相见时的突然崩溃。佛祖说,我佛慈悲,为何只对这一人绝情。
那时候我视李叔同是文化艺术上至高无上的集大成者,视他为世间最薄情寡义、最自私自利的男人。他有万般才情,也曾倾刻间化为云烟。从此,世间再无那个会作诗、会填词、会书法、会作画、会篆刻、又会音乐、会演戏……的李叔同,只有一代名僧弘一法师!
有时我觉得李叔同的出家是必然的吧!就像海子会卧轨自杀,三毛死于自缢,这都是冥冥中自有的安排。
我曾读到过叔同出家前写给妻子的一封信:
诚子:
关于我决定出家之事,在身边一切事务上我已向相关之人交代清楚。上回与你谈过,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问题罢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决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这么做,请来信告诉我,你的决定于我十分重要。
对你来讲硬是要接受失去一个与你关系至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这样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我想你的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庸俗、怯懦的灵魂。愿佛力加被,能助你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
我们要建立的是未来光华的佛国,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将不再回上海去了。我们那个家里的一切,全数由你支配,并作为纪念。人生短暂数十载,大限总是要来,如今不过是将它提前罢了,我们是早晚要分别的,愿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祷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想罢!他不是那个无情无义之人,只为了自身的追求,有不舍,那也只是过眼烟云,放下了所有。分别,他走上了更艰难的道路,佛法之路,何处才是终极。再相逢时已是西方极乐世界。
选择出家,不过是走的更快了,人生的境界走的更高了。他的出家,除了妻子的不解与不舍,还有那么一大批读过他的诗的女读者,那时李叔同是她们的心理寄托,这个名字就代表着诗和远方。刚出家那会有许多女读者到修行之地劝他还俗。叔同并不怪她们扰乱清修,而是虚心开导。
抛弃妻子,他不是那个薄情寡义之人。他在出家前曾预留了三个月的薪水,将其分为三份,其中一份连同自剪下的一绺胡须托老朋友杨白民先生,转交给自己的日籍妻子,并拜托朋友将妻子送回日本。从这一细节可以看出弘一大师内心的柔情和歉疚以及处事的细心和周到。
什么才是爱,爱是慈悲。这是叔同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句话,穷其一生嚼不尽的一句话。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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