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文  / 梁树丽

清笔留痕

考试前最后一节课我想和孩子们话别，几天前我一直在练习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虽然这首歌我并不陌生，我依稀记得那年学校艺术节我还自不量力登台献丑，当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歌，至少在我处于最低谷的时候这首歌给了我励志。

毕业前我这首歌唱给班上的孩子们，我想用歌声表达祝福，我希望孩子们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学会向内求，拥有自己行走的方向和坚守的力量。

开门进班的时候，孩子们趴倒一片，他们依然在安然入睡，上课前才扫的地，一节课后地上的垃圾又呈不规则状平铺，窗台上苍蝇的尸体像文字中的逗号一样密集……我突然没有了任何的激情，酝酿好的情感瞬间消失。

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老师，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的情绪一直在不停地变化，这种变化让我苦恼。

喊醒睡着的孩子，安排学生打扫卫生，清理窗台，等我再次站在讲台，我想说些什么，却被孩子们的嘈杂声吹散在电扇的风里。

我不由再次苦笑。

我所有的准备都是寂寞，或许我根本无需准备，准备也是白准备。

我看了看他，他依然在桌子上趴着睡觉，我们已经到了千里技穷的时刻，只有随他去吧。到了考试这最后一天，我们都不再要求太多，怎么开心怎么来，保持良好的心情赢战就好。

我看看孔涵，他一脸平静，我觉得他和我儿子特别像，无论班上闹腾成什么样子，他就像置身事外的人，不参与，不评价，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用来形容他最为贴切。孔涵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整个班只有他有一颗上进的心，可谓“千顷地里一棵苗”，他是我们的星辰大海，这一年来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行走，剩下的孩子们就像生锈的车轮，推两下就动一动，不推就懒得动，甚至再推的时候它就压着我们的脚，让我们疼痛的放弃。

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孔涵走出考场告诉班主任老师他这次英语一定能上90分，他的状态很好，孩子很激动，我提着的心终于舒了一口气。

我经常说我们一班只有孔涵能考上就是最大的成功，这孩子果然争气，给力。

拉一车水去浇树苗，到目的地发现树苗不见了。树苗去哪里？树苗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参天大树，于是它们就嚷嚷着和风对抗，结果一阵风过去，树苗丢失在风里沙里甚至泥土里。

但必须承认教育有时真的是很无力，我这几天的感受已经让人痛彻心扉。

ZX考试的这两天一直在考场上睡觉，监考老师推醒他，他很不情愿地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继续睡觉，他考了一个沙漠，一个比撒哈拉更大的沙漠。

别的比他基础差的孩子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应考，唯有他一个字不写，横眉冷对千夫指。

我教了他近三年，在我们班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一直积极向上，我们倍加珍惜这棵得之不易的小苗，悉心栽培，用心良苦，我们没有期望他能成为一棵树，但最起码他也应该拥有蓬勃的生命，但他却在考场上给了我们一个万万没想到。

他用一个个零分评价了我们所有的付出，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我在班上说多年之后在路上遇见老师的时候，一定要说“老师，我是***”，不要问我“老师，你猜我是谁？”除非你有特别的事情让我印象深刻，否则我会忘记你叫什么。

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刻骨铭心，但是我宁愿选择忘记他。这孩子太不懂事了，至少我这样认为，你不愿考试可以不参加，但是你在考场上睡两天，这就是态度问题，更何况你是班上前三的学生，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送给他的国画，送给他的手链，还有班主任老师对他的特别关注，科任老师对他的辅导以及所有送给他的所有关心和鼓励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第一次在十几岁的孩子面前怀疑人生，这几天我特别烦躁与郁闷，搞得没有了任何的心情，我想不通他突然这样做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我甚至都想胖揍他一顿，劈头盖脸地训他方能“解恨”，但是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叹息。

我删掉了他的微信，还有所有班上学生的微信，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以前我觉得孩子的世界很干净，但是我现在充满了疑惑不解，我还是不了解孩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他。

班主任老师想提醒他家人带他看心理医生，但又放弃了这样的想法，我们如何能定义他就是一个病人，他进学校的时候有说有笑，但一进班就选择睡觉，他就是选择用“病”逃避现实。和这样的孩子交往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下一步能打出一张什么牌，我们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有炸弹。

别人送走毕业班的时候是不舍与伤感，我们送走他们的时候是如释重负和开心。

这三年对我们来说每天都是战斗，每天都在战斗，幸运的是战斗终于结束了，更幸运的是我们还活着。

老师，毕业后我们会来看你的。
看看毕业照就行了，不麻烦各位领导亲自慰问了。
老师，我会常来学校找你玩。
和你平时上课一样经常就好。
一学期一次？

回家的路上我把这首《隐形的翅膀》唱给自己听，告诉自己不去想他们，不去想太阳，不去想夕阳……我只想安静地呆几天，就让我静一静好了。

觉得自己快抑郁了，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花了几年的时间做了一个工艺品，去展览的时候发现它“撞碎”了，谁不痛心？

烦！

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