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是2018年的第二周，江南进入数九隆冬。
小区的池塘一夜成冰，有小孩子稀奇地玩着冰。
窗外寒风呼啸，冰天霜地。偎着火炉，夜读史书。不免是人生一乐趣。
本周读了一本史书。蒋廷黻写的《中国近代史》。
蒋廷黻其实半生治学，后半生，出仕为官，估计象陈寅恪这样的大师是不屑的。但是在其读书治学的时间中，写了一部短小精悍的近代史，开创了近代史的构架，一直为后世所敬重。
这本《中国近代史》篇幅不长，大约花三四夜的读书时间，就大致读完了。配合着，看了蒋的《中国与近代世界的大变局》、《琦善与鸦片战争》，一起理解一下大师的史学水平。
读完之后，第一时间，觉得似曾相识。觉得的确有如网传，这是本近代史的开山之作的感觉。其实，也好解释此事。我们从小学的近代史，都是源由于此书。此书一出，其观点便确立了几十年的我们对近代中国历史的正确史观。所以，才有“其实中学都学过”的感觉。仿佛这本书讲的事都那么理所当然。
蒋廷黻在近代史上，是大家，是开山立宗的师父。
首先，道光咸丰年间的种种历史大事，书中一件一件，分析地头头是道。此年间的历史大事，有甚么呢。大清国的政治、经济、军事，仍然滞留在中古，和唐、宋没有什么进步。所有的冲突，全来自外交的失败。其实，是大清国从绝对自负到绝对自卑的过程。也是从晚明开始科技和法治落后于世界的报应。
外交，就是“剿夷”和“抚夷”，其代表人物，前者是林则徐，后者是琦善。
其中对于林则徐起到的作用，蒋廷黻的观点还是与我们以前感觉不同。林则徐谥号文忠，忠则忠矣，然而只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典型中国知识分子，对外交一窍不通。
有一年，西北游历，在嘉峪关城下，看到当年老林被罢官，谪戍伊犁，经过嘉峪关写下的《出嘉峪关赋》：
严关百尺界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
飞阁遥连秦树直，缭垣斜压陇云低。
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
谁道崤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
林则徐于晚清的大变局中，是忠臣，但不是贤臣，更不是能臣。几千年的孔孟之学，已经无法适应凌厉的枪炮和先进的宪政。
相比对林则徐的颟顸的不满，反过来，对一百年来在历史教科书中被反复骂的琦善，蒋廷黻却是赞赏有加。书中这样评价琦善：
在军事方面，无可称赞，亦无可责备。在外交方面，他实在远超进人，因为他审察中外强弱的形势和权衡利害的轻重，远在时人之上。
蒋蒋廷黻对琦善的评价，可谓高矣。
然后，从道咸，讲到了同光。同治光绪年间，是自强和外扰并存的几十年。鸦片战争后，大清国又耽误了二十年改过自新的时间，三千年封建文明的惯性实在太大。
这其间，洪秀全和太平天国的故事，可以去看另一本书：美国人Stephen Platt写的《天国之秋》（AUTUMN IN THE HEAVENLY KINGDOM）。
曾国藩将旧式中国文人做到了极致，然而，在晚清的大变局中，他仍然不能救中国。将清国带入所谓“同治中兴”的五大领袖：薛亲王奕䜣、文祥、曾，曾的门生李鸿章，以及收复新疆的左宗棠，其实仍然是世大夫的代表。
光绪二十年，1894年，是甲午年，八月十八日鸭绿江口的海战，是近代史上决定中国命运的重要转折点。之后的所有的条约和瓜分，都是甲午的败仗引起的。
所以，在历史的关键时刻，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败仗是万万不能打的。
之后的近代中国，都要感谢孙逸仙先生。是他，真正将历史的航船扭正了航向。
蒋廷黻以平实的口气讲完近代中国历史，比我们学的历史书戾气要淡一点。他仿佛在叙述，晚清，中华民族还是有很多机会去成为列强的。侵略带来了民族的苦难，也带来的社会转型的契机。
无论是自主地学习西方，还是被迫的开口通商，曾经有一万个机会给我们这个民族，实现近代化，也象俄国、日本一样成为列强。
这个观点，之后的近代史学家，无论是费正清，还是徐中约，都是认同的。
也许当年，机会失去，百年之后，机会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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