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野渡一直是一个孩子,看得惯风,看得惯雨,欣赏得了星垂平野,惊叹日暮南山,救得了野猫,打得退流氓,唯独对喵公子敬而远之。用她的话说,喵公子就是一只大猫,她降不住。
喵公子每天早上对着镜子笑,苦涩得像条败家之犬。
舟野渡和喵公子是大学同学,四年时光,说过的话,寥寥可数。
毕业后的舟野渡,真的开始野得不行。行走于深川大泽,徒步于荒原泥沼,见过极地的热海,更吃过热海里的牡丹鱼。
用喵公子的话说,舟野渡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正常的舟野渡,做过最世俗的事就是玩手游。在游戏里面,舟野渡认识了一个叫灯的好友。他们一起上线,一起聊天,舟野渡把大学最后的时光都花在了上面,她以为他们可以见面,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更深的交集,直到某一天舟野渡上线,灯组了她一起刷怪,同队的,还有另一个人。
舟野渡一直以为只是他们两个人,因为以往,都是如此。
于是舟野渡匆促的说了几句,就下线了,从此不问江湖事。
舟野渡的情绪一直很糟糕,时而疯癫,时而乖张。站在17号的楼顶,舟野渡就想往下跳,因为这是大学最高的楼。
一天下班,舟野渡打电话叫我吃烤鱼。我刚坐下,她就告诉我,赵小姐结婚了。她翻出朋友圈,上面是赵小姐的婚礼现场,不盛大,不恢弘,可就是那么小的一个画面,就是一个世界。舟野渡拍了拍我的肩膀,因为她知道我曾想去赵小姐的小城工作,那时离毕业,只剩二十三天。可有些事,就像蝉,终究没有熬过那二十三天。
毕业后,我和舟野渡很少联系。我觉得很正常,一个在沙哈拉徒步,一个在地球这端的城市上班,惶惶如蚁。同一个星球,千百的姿态。一天我下班回家,看见舟野渡蹲坐在我的家门口,好狼狈,满身尘埃,裹挟千山万水的明媚,与世界交手,最终黯然退场。我从未见过这样失意的她,我从未如此地难过。我把她从地上抱起,走进房。她窝在沙发里,久久不说话。第二天起床,舟野渡做好了水果早餐,还用苹果削了一个笑脸,她像往常一样和我说笑,脸上是经年不散的梨涡,那时我就以为,所谓美好,大抵如是。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陪舟野渡。我们拉上窗帘,窝在黑暗的房中看看电影,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吃光了我所有的薯片,不自知。
看完电影,我拉开窗帘,舟野渡眯了眯眼睛,我做了盆水果沙拉。
“来,你最爱的水果沙拉。”
“喂我。”舟野渡突然撒娇的像只猫。
我指尖微颤。
“好。”
我把一块芒果送到舟野渡的唇边,看着她的嘴唇,看着她把芒果吃完。
我从未看得如此认真,就像第一次提笔写字。
我一块一块的喂,舟野渡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吃完最后一块,我擦去舟野渡嘴唇上的奶酪。
“真好吃。”
舟野渡眯着眼,明明腹部平平,还像个老财拍啊拍。
“舟野渡…”
“嗯?”
“…没什么。”
“哦。”
一个礼拜后的早晨,舟野渡给我做了早餐,走了。
之后的二十三个月,我一直没有收到舟野渡的消息。
后来,有人告诉我,舟野渡自杀了。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去上班。
可我知道,我的世界再也打不开了。
因为我是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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