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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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第三期：小城故事

这个季节几乎没有雨，道路两旁的景观树稀疏得像中年男人的头发，找不到一片浓荫。未开发的土地连成一片，恍惚间使人认成西北荒原，绝不可能认为这是北京。哦，远处的两个小镇添了点人气，加上一座小型工厂，这就是我工作的周边环境。

我从家来北京的前一天，妈妈说出远门吃苦的必不可少的，我那时不信，觉得自己可以在混得风声水起，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我是在一家生产瓶盖的厂里上班，这个工作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累死人了。检查瓶盖，费眼劳神，运送瓶盖，装载车死沉沉的，拖不动。总之，每天不是做牛马，就是在做牛马的路上。

在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遇上了下马威，对方是一个中年男子，汗臭味隔老远都能闻到，偏生他还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一口老北京味，说话快到别人只能听见残留的余音。

第一天，我们是新员工，总要上手练习，老大把我分给了他一组，他懒散地靠在休息区的桌子上低头玩破旧手机，什么也不管。我没报给老大，我知道他也管不了。老大是刚调来的新班长，管着整个瓶盖的生产，他才来，自然不敢惹老员工。唉，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看着隔壁姐姐教的动作，学了起来。

它很好学，不用费脑子。我感到放松，至少这比在学校听天书使人困倦强，事实上，这里声音嘈杂，机器轰鸣，耳塞都堵不住，我也睡不着。

刚来没多久，我就感到厌烦，日复一日的早上八点打卡，晚上八点下班，和我上学时一样无聊。在这个厂子里，没有同龄人可以交谈，没有打发时间的乐子，下班后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新老员工之间相互排挤……唯一温暖的，便是一位姐姐给我煮的饭。

我吃不惯北京的饭，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没过一个星期就瘦了7,8斤。我又不敢和妈妈说，我过得很惨。每次在电话亭里，都要强撑着说，我工作不累，吃的也好。那位姐姐有一天听到了，她没有笑我，反而在晚上偷偷给我煮饭，她做的饭又香又好吃，仅此于我妈妈。我吃得正香，她说，"年纪轻轻，学会骗家长了?"

"我没有，只是不想让我妈担心，我来之前，没想到会进厂子。"

"不会是被人骗进来的吧？！"

"也不是，我想在北京闯荡来着，结果没钱了，又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家。"

昏黄的灯光下，我们两人都没再讲话，反正她有她的故事，我有我的心酸。

最初和我一起来北京的朋友们，两个月之后，大部分都选择了回家。我记得，散伙那天喝酒的时候，同行的小伙子拽了句，"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我那时一身反骨，没有选择离开，可能我不信北京这么大，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在北京闯荡的三个月里，我花光了带来的所有钱，才意识到我与这个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我十七岁，在北京漂泊，除了找个工厂上班，别无他法。

在工厂"努力"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我拿到了工资，汇给妈妈一部分，妈妈说，让我回家上学，别逞强。我认真想了想，答应了回去。

临行那天，姐姐来送我，我们紧紧相拥，不舍得分别，这个瓶盖厂待了几个月，也变得顺眼许多。

坐上回家的火车，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我满怀着憧憬和忐忑而来，却又满怀着失落和期待而去。

北京在变化，我也在变化，希望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