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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小低下头,一头齐肩短发杂草一样垂落下来,盖住半张脸。等妈妈高亢的声音落下,她再次轻喊:“妈。”
妈妈一门心思都在麻将桌上,哪里有她的存在。
贺小小右手食指握在左手手心,轻轻挠了三下。十分钟了,等不到回应,她只能转身回家。
家里爸爸面朝墙躺在床上睡觉,鼾声如雷。贺小小站在床边,踮脚伸头看不到爸爸的侧脸。她试探叫了一声:“爸爸。”爸爸手臂挥来,巴掌正好落在她脸上,仿佛她是苍蝇。她委屈地想,每次都这样,爸爸喝醉酒就跟死了差不多,谁都叫不醒。
该怎么办?贺小小紧咬着下嘴唇,想了想,转身走出房间,在客厅里翻找。沙发上、椅子上都没有爸爸的外套,她趴在地上,伸长脖子往沙发底下看,看到墙角处一团暗黑。她站起身,双手握住沙发靠背,使力拉开一条缝,伸长手臂从夹缝里够出爸爸的外套。
她不敢动妈妈的钱,只能从爸爸口袋里找,可是爸爸口袋里只有一百元现金,按照学校食堂最低价格算,每天至少十元,这些钱根本坚持不到半个月,看来只能吃泡面了。贺小小把钱塞进裤子口袋里,拎着爸爸变酸了的外套走进卫生间,搁在洗衣机上,心想,这样妈妈就能看见了。
出了卫生间,贺小小接了一杯水走进爸爸的房间。她把水搁在床头柜上,又给爸爸拉了被子,才从家里离开。
贺小小赶到学校时,宿舍里空无一人。她踩掉鞋子,踢到床底下,爬上床。不行,她站不住了,得躺躺,半个小时的车程,简直要了她的命,庆幸的是她没吐在公交车上。
头晕归晕,却睡不着,贺小小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飞旋,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吞没,她站在漩涡里,伸长手臂挣扎,可怎么也挣不脱。
朦胧中她听到开门声,然后就是嬉戏打闹的朗朗笑声,她知道室友来了。她睁开眼,慢慢清醒,也不说话,就一动不动地躺着,听她们笑闹,离去。过了不久,铃声响起,晚自习开始。她翻身,抱紧薄薄的被子缩成一团。
这都冬天了,她还是一床清凉。
第二天早上早读时,班主任进来把她叫了出去。两人站在走廊的窗户旁。
班主任歪着头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怎么没来教室?”
“我睡着了。”
班主任停了下来,看着她。
寒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扑在她脸上,贺小小感到阵阵寒意。
“你怎么这么任性?”
可能风太大,班主任的声音里裹了丝丝寒凉。贺小小抽了抽鼻子,没说话。
班主任见她不吭声,斜了她一眼,又说:“下了早读去给你父母打个电话,别叫他们瞎担心。”
贺小小想点头,可她知道班主任会生气,轻声说了句好。
班主任伸手关了窗,似乎妥协,轻叹了一声,说:“昨天晚上没见到你人,还以为你没来,我打电话给你家里,你妈妈也说你不在家,你这样不声不响,多叫人担心,你不来,好歹也叫人捎句话,通知一声。”
贺小小看着窗外,不接话,心想,如果真担心就好了,何须她以此种方式试探。
面对她的无动于衷,班主任有些生气,几次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挥手让她进去。
中午,她去学校里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电话嘟嘟嘟一直响,没人接听。她坐在高脚椅子上,手指轻敲在隔间墙壁上。她想,老师没必要骗她吧,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可是妈妈哪里去了呢?爸爸呢,酒还没醒吗?
一个未通,她又拨了一个,对面还是嘟嘟嘟,她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推门出去。
冬日的阳光,懒懒的,照不暖人的心,她闭上眼,耳边是寒风吹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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