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母亲的嫁妆就剩下了最后一只花瓶。这种花瓶在七八十年代非常的普遍，眼下要买到的话确实不好找。好在，有淘宝，遗憾的是价格不菲，但在我找到它的时候还是满怀欣喜，激动的不行。母亲本来是有两只花瓶的，有一只大概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被吹进屋里的大风卷碎了。那天她很不开心，在她的意识里物品都应该是成对儿出现的，买盘子要两个一起，买碗也要是双数为佳。她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片，一句话也没说，其实当时是可以用扫帚扫起来处理掉的，她还是不嫌麻烦地一片片捡起。剩下的这一只母亲便格外的爱惜，两次搬家，丢弃了很多东西，但这只花瓶总放在明处她认为最安全的位置。这花瓶里也许有她少女时候的模样，这里还有姥姥陪伴她的时光，还有她对未来家庭的向往，总之，这花瓶里藏着很多珍贵的美好。
小侄女三岁了，调皮冒失的孩子不小心打碎了母亲的另一只花瓶。她当然是生气，孩子也不能理解花瓶对于奶奶的意义，所以母亲的气在旁人看来生的莫名其名。周末回家，我瞥见了那只残缺的花瓶，这一瞥卸下了母亲的委屈。我猜想年轻时候的父亲也是懂点“浪漫”的，在沈阳给母亲买了“洋车”，还托人在上海给老妈买了手表。八十年代我生活的小村庄之于上海，那是怎样的一种距离，但是我父亲能做到，之后的三十年，为了生活，这些“浪漫”都淹没在柴米油盐里了。
有些东西果真是遗传的，比如我对诸多老家什儿的喜爱与钟情，比如我忽然对世界万物产生极强的热爱，前者遗传了父亲，后者遗传了母亲。奶奶去世十五年了，我这里只有一只她出嫁时的银手镯，没人觉得好看，每个夏天我带在手腕上的时候就能看见少女一样的奶奶，带着羞涩的表情，轻盈地挽起袖子，明媚的样子让我一见如故。十五年的时光一去不回，每每想念，我总是拿出来两个带蓝色镶边的搪瓷盘子，和从前的自己对话，在它的曲线里寻找已故的亲人。
母亲的花瓶里珍藏着父亲已经丢失的浪漫，这花瓶碎了，一地的浪漫再也无法掬到一起，谁还记得女孩出嫁前的心情？谁还能知晓少女对家庭的理解，谁知道这花瓶里的俏皮、倔强和美好？一切都在破碎声中终结，所以母亲眼泪是送给岁月的。
王先生说，母亲节送给妈妈一对花瓶吧，要不然会成为我的一件心事儿。母亲一定会很开心，一向省吃俭用的她居然没有拒绝，我说那瓶里以后就插鲜花吧，为了花瓶老爹给妈妈砌了个花池，农村最适合种的是月季。它疯狂地生长，满院子的芬芳，插在焦黄的花瓶里甚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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