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吃桔子,母亲总是先把桔子整个清洗一遍,并要求我们把桔子皮剥的尽量完整,吃掉桔子之后,一个小游戏就上演了,我把桔皮对折,两根手指拼命挤,冲着哥哥冷不防地狂喷,直到溅到他的眼睛里几滴酸酸辣辣的汁水,他按捺不住怒火开始炸毛,我才会笑嘻嘻的躲到母亲背后躲开哥哥的一顿暴打。
在阳光热烈的午后,母亲会把桔皮摊开晾晒在窗台上,下午三四点便收回屋里,这样反复几个午后过去,橙黄色的桔皮一点一点变得干瘪,边缘开始卷起蜷缩,轻轻一掰有清脆的碎裂声,干燥如纸片,便是晒好的桔皮了。每次家里有人上火口干咽喉燥热,母亲会拿出几片干桔皮用来泡水喝,两天燥火消退,屡用不爽。平时母亲炖鱼炖肉,也会扔几片桔皮入锅,鱼肉在味蕾中会散发出微微甜香。
父亲对待桔皮则是简单粗暴的,冬日里生起来的炉火,温暖着整个屋子。每次吃完桔子,父亲会把桔皮放在炉火的盖子上,盖子被热腾腾的炉火熏得火烫,桔皮在盖子上就像跳舞一样,来回翻转甚至跳跃,父亲拿个火筷子来回拨拉以便桔皮受热均匀不至于太过焦糊,不一会儿整个屋子会弥漫开桔子甜甜的香气,闻了之后我总会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几分钟后桔皮被熏干了,父亲说这样处理过的桔皮用来泡水会别有风味,我尝了尝皱着眉拒绝道:嗯,是甜中带苦,不好喝。父亲笑笑说:傻丫头,你长大了也许会喜欢上这个味道。
在读了冰心奶奶的《小桔灯》这篇课文后,制作一盏自己的小桔灯便成了每天做完功课后自己的个人爱好。母亲买的桔子有大有小,桔皮有薄有厚,每次笨手笨脚的把桔皮剥开,很难留有完整的大半个桔皮,好不容易是完整的,穿针引线拿一截竹棍挑起的时候会因为打孔位置不对而散落一地,终于做成了一只完整的桔台,往里面放点燃的蜡烛,因为颠倒了顺序自己被蜡烛烫到哇哇乱叫,母亲看到我气急败坏的样子在一旁偷偷发笑,更是激起我必须要做好的决心。终于有一天,好大个儿的桔子,剥的完整,打孔完美,小心的放进一截蜡烛,拿一根加长火柴远远的点燃蜡烛,棍子轻轻挑起,母亲熄灭电灯,我的小桔灯在黑夜里散发出一米见方的微弱的桔红色柔光,那一刻的满足和欢愉是一辈子都难忘的。
二十岁的时候离家去二百公里外的城市上大学,每逢寒暑假会乘火车回家,十一国庆节或者五一劳动节这样的短假期,火车票更是一票难求,自己只能去客车站乘客车回家。第一次乘客车,三个小时的车程自己因为晕车吐了两个来小时,车窗外嗖嗖的凉风根本就吹不散阵阵呕意,乘车的同伴递给我的塑料袋子更是让我畅快的填了半袋子。回到家,母亲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学校天天吃青菜?怎么脸儿都绿了。我那吐到虚空的胃,两天的小米粥下肚才活泛了起来。
度完短暂假期,又要硬着头皮乘客车回学校,母亲在我的背包里放了几个桔子,让我一上车就把剥开的桔皮放到鼻子底下,晕车的话就闻一闻,我不耐烦的说:得了吧,这个哪能治晕车,你还不如多给我几个塑料袋子呢。上车后,司机为了赶时间,途中起步刹车甚猛,开出去不到半个小时,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捂住嘴按住胸口,终究还是抵不住往上翻滚的呕吐。实在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拿出一个桔子,快速的剥完皮将桔皮倒扣到自己的鼻子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清新的桔子香味像是洗脑一样,一丝丝凉爽渗进后脑勺,渗进胸口,晕车的感觉竟然渐渐的变弱甚至消失了,这神奇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至今只要出远门,容易晕车的我总会带上几只桔子,以防万一。
去早市买桔子,发现桔子的种类多了起来,有贡桔、蜜桔、砂糖橘,有淡黄色的桔子、橙黄色的桔子、青皮的桔子,让人无从下手。母亲有个习惯,总是喜欢拿起水果用鼻子闻一闻,她说水果自己会说话,熟透的水果闻起来香甜味道浓烈,没有熟透的水果闻起来是青涩的,就像人一样,不同年龄会散发出不同的味道。我拿起几个桔子,挨个儿在鼻子前晃晃,微笑着跟售货员说:就这个,请帮我称三斤,谢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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