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叔在我的印象中,是总也挥之不去的影子。
茂叔茂叔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也很瘦,但很有精神,大眼睛、秃顶,头上亮亮的。他说话的时候很倔强,声音特大。在村子里能听得很远。而且听起来让人特爽快!
茂叔爱喝酒,听说在文革时受了点冲击,后来就变得爱喝酒,喝了酒就骂人,之后又哈哈大笑,此中也夹着些豪言壮语之类,让人听了感到快活,所以,人们都爱听茂叔讲话。日子长了,他倒是成为了村里的知名人物。
茂叔在国营煤矿上班,每天出行去十几里的矿上,但他去了也不干活,兜里揣着喝剩的半瓶酒,冲着领导办公室大骂一顿,每每涛声依旧,无人理会之余,装着半瓶酒回家了。
经常见到他装着酒瓶,溜达着回到村里。他见到有人的地方便侃侃而谈,边聊边从上衣兜里掏出“工农”牌烟卷发给每人一支,然而一会又见到一群人时,又掏出烟发给大家,这样,一盒烟很快就散完了,而且每次都是这样,他是很善良又很慷慨的人。茂叔早晨去上班,不到前晌就回来了,村里不管是队里劳动的人,还是三五成群休息的老人,只要见了茂叔就会与他打招呼,然后抽他的烟,听他说骂或大笑。女人和孩子们也都围拢过来听。
村里人不见茂叔或听不见他的声音的时候,会常常感到有点寂寞,隔三差五听到了他的话语,就知道了在前后街道上,或许在小胡同里如果有他的说笑声,大伙儿就寻到了快活。
茂叔说的时候,或是大骂连篇,抒发对官场腐败的抨击,或是对不合理事物的评论,有人做错了事,或是谁家发生了矛盾,他都敢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从不留半点含糊,敢说敢当。有时又转而大说大笑,赞扬谁的品德好,善良、孝道,或谁家孩子有了出息,他都哈哈大笑,哪个不好心眼不好了、倒霉了,更是开怀的大笑,笑的传出半条街,是朗朗的,发自内心的笑,这时候人们也都跟着笑,有了共鸣,这合音把树上的鸟儿也擎走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这就是能让心里得到的满足,日子也就有点曲儿了是的。
除了茂叔给人的快乐,村上人就是每天没完没了的干活,农闲还要搞阶级斗争、开批斗会、斗私批修、开会学习、批评与自我批评。
谁家的日子都是紧巴的,由于山地土博,打不了多少粮食,队里分到的粮食只够半年吃,其他日子就是难。我就是三年困难时期生的。母亲怀着我就挨饿,那时候吃食堂,不劳动不给饭,我从小就骨瘦如柴的。
到了七十年代时,我在镇上的中学读书,早晚还得干家务活,拾柴、推磨、打猪草,放假了还要参加农活,改革开放之前的农家日子还是很难的,我看到茂叔与别人的说笑,内心也很舒畅,也充实着我。
茂叔和父亲年轻时候是好兄弟,他常在我家落脚,这样我家也就成了他的一个小市场,再加上我家是一个脚踏小枢纽的地方,常有人从这人路过,也能聚上三五成群,但是活儿忙的人也就匆匆而过了。
茂叔说话时连同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家长里短的似乎全都懂,不知从哪儿来的这些道理知识,说的人心服口服的,再加上能抽几口他的工农烟卷,一种幸福的感觉,虽然没有发言权,但也从这些言语中体会到他那不是道理的道理。
母亲在闲着的时候就爱听茂叔演讲,可有时候活儿忙了又觉得他烦,便不耐烦的轰他去,茂叔却不理会她,继续讲着他那些人间道理,只是声音便有些低调了。
秋去冬来,日子也随之久去,茂叔也岁数更大了,常听到他醉了,或看到他卧在路边的田野里睡觉,没人理他,第二天又在道上见他衣兜里揣着半瓶酒,上衣兜里揣着工农烟,说不说他的表情是慈祥还是哀愁和恨,有时看着是无表情的,但他总有一种豪放,有无畏的胆量和亲情,村里人喜欢他。
茂叔喜欢画画,养花,在他家墙上贴满他画的花鸟蝴蝶之类,他自学,说不上是水墨画,还是水彩画,但画的很好看,很生动,很美,他家院子里开满了鲜花,生机勃勃,最大的一棵苜蓿树,花开荡枝头,很是漂亮,招来很多人围观。
现在我也到了当初茂叔的年龄,我常常想起茂叔,想起他的声音。
2018年8月2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