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从对面走来，高大的身躯却佝偻着双肩，浓眉下的眼晴暗淡无光。他匆匆地走过去，像棵干枯的，没有生命的树。
大家都觉得他脾气很古怪，离得远远的。只到有一天，老师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他是一位有名的专家。当儿子呱呱坠地时，他慈爱地看着这个新的生命。他考虑到了孩子的未来，希望给予他最好的生活。
在孩子三岁的时候，他选择去了瑞士。在那里他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为了节约，他节假日也很少回来。再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上初中了。
他在门口站着。他望着孩子，孩子望着他。他激动地叫孩子的小名小钢炮。孩子却翻了个白眼，“我叫张希成”。孩子己经长大了，对这个幼稚的小名很反感。他伸手去拥抱他，孩子却转身进了屋，留给他一个背影。
几年不见，父子之间已经有了隔亥。孩子埋怨小时候，其它人都有爸爸陪，而自己却没有。而他一个大男人也觉得很委屈，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向妻子抱怨，“他怎么就不理解，我不出去找钱，能有现在的日子过”。
有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很想和孩子谈谈心。但一说多啦，孩子总会说，你烦不烦呐，还要不要人吃饭？
他想着要弥补一下对孩子的亏欠。周末的时候对孩子说，我们去公园吧，你是不是好久没去过啦？
孩子诧异地说，公园有啥好玩的？那都是小孩子去的地方。孩子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专心打着游戏。
儿子说完话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的小孩儿已经长大了，早就对那些不感兴趣了。
他不爱运动，但儿子喜欢篮球。他也练球，希望和儿子一起运动。可儿子不想带他玩，只想和同学一起。他说，“别介，你那个技术还得练上三年”
他实在想不出要怎么样跟孩子沟通。如何能获取他的欢心。唯一能讨好儿子的方法，就是钱吧。
高一下学期，儿子十五岁，长得更高了，黑色而明亮的眼晴，充满青春朝气的脸，己经有了小胡须。儿子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他是自己的杰作，是上天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他是篮球队员，他画画获奖。他的每一项殊荣都是自己繁重的工作以外，最好的慰藉。虽然父子交流不多，但不影响他逢人必夸自己的儿子。是啊，他是自己的星辰呢，他比世间任何的东西都宝贵。
只到有一天，老师打来电话，喊去学校交流。
他回到家，焦燥地在家里走来走去，犹如困兽一般。他呼吸急促，脸色铁青，他右手时不时地拽下衣领，他的胸口膨胀得想要爆炸。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慢，仿佛像锯子一样，在一下一下地割裂自己的生命。
门开了，儿子抱着篮球站在门囗，汗珠滚在脸上，晶莹剔透。浑身散发着热气。
“你去哪里了？”，他压抑着愤怒，咬着牙的嘴唇有些歪斜。
“打球啊”，儿子的声音不紧不慢。
“你不上课去打球，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考了多少分，全年级倒数第一！”，他愤怒的心声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你这个成绩，拿什么考大学?”
“我将来想打篮球，我可以考体校”，儿子昂起了头。
“打篮球你能进国家队吗？文化才是重中之重”，他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儿子脸上。
“张飞扬，你少管我，我不想和你一样”，儿子的嗓门提高了八度，直呼其名。他推开父亲，想从身边饶过去。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儿子脸上。儿子振惊地睁大了双眼，他声嘶立竭地吼道，“连你也打我”。
嘭地一声，篮球砸在墙上，也反弹到他的腿上。儿子像旋风一样，转身奔出了门。
他也惊呆了，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会打人？“连你也打我”，这句话像炸雷一样，轰炸得脑子嗡嗡作响，他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他回过神来，急忙追了出去。
一条街，二条街，他看到道路上一帮人围着。他扒开人群，看见血泊中的儿子，躺在车前，躺在冰凉的地上。他颤抖地把儿子抱在怀里，不停地喊他的小名，小钢炮，小钢炮。
他守在抢救室的门前。妻子哭着告诉他。五年级的时候，儿子和同学发生冲突，两人打架势均立敌，结果对方的父亲来了，把他揍了。
火化完。车行途中，他紧紧地抱着孩子的骨灰要下车。别人问他去哪里，他说要陪儿子去鼓楼走走。
“爸爸，我想去鼓楼”，这是儿子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绕着鼓楼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星星出现，他才靠着墙坐下来。这里是儿子三岁时，他抱着照相的地方。儿子走了，他的心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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