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搭挡阿姐来电喊人,今早一起陪西安传统煮茶非遗传承人孙老师去阿姐打理的茶山看看。一早8点出发,导航有点绕路,却让我过了眼瘾,要不是约了时间,车也不舍的开快。行驶在西塞山的山村公路上,两旁繁花似锦,万紫千红,感觉自己在花海里穿行,花痴犯的不要不要的。早樱玉白堆叠的花簇在眼前连片的飘过,粉色的垂丝海棠是那般羞涩的随风摇曳着如铃铛似的花朵,白玉兰只剩一地零落的瓣,紫玉兰开到极致的花朵,已如徐娘般的范出内里的白。转弯是成片修剪的齐整的桃花,那齐刷刷的列队连高低都是一样的,仿佛一片粉海。
再绕过一座山坡,那里有成片的油菜花田,还是多彩的颜色,不单是金黄,还有粉的、紫的、白的⋯一阵风过,花香飘入半开的车窗,沁人心脾,甚觉空气里的音乐都更为欢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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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的色彩里行驶,个把钟头后,来到了指定的地点集合。我是第一个到的,山脚下的空地就是停车场,路边有一个小茶厂,一辆大巴车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群朴素的阿姨,带大包小包的行礼,那是茶场请来的采茶工。今年的两场冻雨,使茶芽晚发,白叶一号和龙井43号刚刚可以初采,群体种要更加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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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茶山,大巴车一辆又一辆的停下或经过,可以爬坡的车带着采茶阿姨去到茶山的临时居住地,不用上下山,便于采茶。我们这儿一般从三月二十号左右到谷雨之前都是采茶季。这段时间,大山里充满了忙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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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西安的老师和陪同人员来了,阿姐来了,阿姐的表侄女带着新疆的朋友来了。一行六人开始徐徐行进,穿行在山间的小路上,沿途是成片的毛竹林,路两边最美的是野树莓的小花,在一片绿藤间如未融完的雪,软绵的纯纯的白色点缀其间,成片成片的匍匐在毛竹山的坡沿上,中间偶尔夹杂着几朵粉色的杜娟,黄色的野腊梅,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晨间的阳光透过竹叶照在这些花朵上,赋予她们泛着光韵的灵气,微风里都是清新的气味,这应该是真正江南春的味道。
这里都是名山有主,靠山吃山,村民们用心的打理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高山区几乎让茶树占领了,山坡是毛竹林,有村民在林中挖竹笋,这时的春笋最为鲜嫩,刚刚冒芽一点点,没有“乌桩头”。我们这儿称长出土三十公分左右,笋壳变成乌褐色时,叫“乌桩头”。这时笋就老了,一般不在食用。
妙西的笋在本地笋中是佼佼者,大部分是白壳笋,清香甘甜,鲜嫩爽脆,是做春菜的百搭品。笋尖上的嫩笋衣炒鸡菜,笋丝炒马兰头,块儿笋炖咸肉,与笋丁与各种野菜拌馅做米果子,杂鱼螺蛳春笋煲⋯⋯数不甚数,荤素皆亦。
看着路边一袋袋的笋芽子,脑海中呈现的是家中方桌上各种有笋入菜的美味。真如苏大大的诗:“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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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蜿蜒的竹林中穿行,一路向上,两位小姑娘看着路边的蕨菜芽,忍不住采了,放在等一下拍照用的茶蒌里。我也兴起,跟他们一起采,在草丛中寻找最嫩的蕨菜芽,我们这儿称为“朗蕨头”。偶尔找到茎梗肥壮的,一掐有淡淡的汁水流出,那个脆嫩的质感,真是超级治愈系,怪不得有很多人喜欢看采野菌子、野菜或者拾海货的直播,那种大自然赠予的收获乐趣真的无法抗拒。
做为爬过好几次这条山路的老阿姨,我知道前面转脚的坡地有一片鱼腥草。虽然因为腿脚不好使的原因去年一整年都没有爬山,但我想,那个鱼腥草应该还在的。
小年轻体力好,等我们追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霍霍鱼腥草了,没有尝过的小女孩,掰了一节放嘴里咬了一下。我知道接下来她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因为曾经我也尝试过一次鱼腥草的味道,那口味无法形容,但至今都不敢碰它。只见小女孩几秒吐掉嘴里的草根,一边不停的“呸”着,旁边的女孩得成的大笑着递上一瓶水,两个人讨论着这味儿,欢快的又向前迈进了。望着他们的背影,甚觉年轻真好!
穿过毛竹林,前面豁然开阔起来,山顶与阳坡都是一垅一垅的茶树,放眼望去山与山之间相连着片片茶园,起伏连绵开去,非常壮观。眼前的这片茶山都是白叶一号,是从安吉引种而来,在安吉称为安吉白茶,已成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所以引种安吉之外的白叶一号不能称安吉白茶,只能加以本地命名的名字,比如妙西白茶,或取一个更雅的名字。而此白茶不是六大茶类中的白茶,按制作工艺它是绿茶,是因为茶树嫩芽在温度15-23摄氏度时发生白化现象,形成叶白脉翠的色泽,故称之为白茶。
沿着茶山坡地下的小路一路往前,山顶相应比较平缓,大伙终于可以闲庭信步一会儿了。看看旁边的白茶,已经抽出茶芽,嫩得发光,一芽一叶正当时。前面山顶的大平台上有一座简易房,门口已有采茶阿姨在吃午饭,她们或蹲或坐或站,有一人独食,也有三五成群的,形形色色的饭盒,装的是西红柿鸡蛋面,虽然简简单单,看起来却很有食欲,阿姨们都有说有笑的嗦着面,食量很大,采茶既是体力活又是精细活,很考验工人的耐心和韧性。鲜叶按要求采的到位,才能做出形美、均整的干茶。
闻着面香,翻过山头,又到了另外一片茶山,那里有一棵我心心念念的梨树,结不结果不重要,我只想看一眼那满树素洁的美。一片山坡在成片齐整的茶垅间,茕茕孑立着一棵唯一的大树,一棵让我第一次目睹满树小小的白色花朵在风中摇曳的样子,仿如白云堆雪,圣洁孤独且又如此自由的大树。
梨树经历了山顶四季的无数个轮回时光,六七十年了,当年人类留下的伤痕已经淡去,她仍坚强的以一种自然且赋诗意的姿态站立在那里。据阿姐讲,她是在那个焚山开荒的年代中整个山头唯一留下的一棵树。应该是主人也感动于她的顽强,或者是她结的果子比较甜美。
此时当我下的坡来,我猜我是来晚了,真希望今春的两场春寒,能让她开得晚些。但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繁花已差不多落尽,只留枝头的零星几朵了,而枝叶正尽情的展现春的嫩绿色泽,那是一团浮在茶树上的翠云,别带几枝白瓣布摇,迎风摇曳着她特有的姿态,欢迎着我们的到来。无论怎样相约,她是永远守时定点的存在,只要我有约,她便伴我同笑春风。不管花开一树,还是叶灿满枝,我到时,她仍在,那就好。
虽然只是有几朵小花,大伙儿还是很心喜,听了她那么多的花开辉煌的故事,不免都对她亲切起来,手机相机咔咔一顿拍,存以各种与她合影的模样,相信会出现在今天每个人的朋友圈。
独树一帜,便会挖掘出她各种别样的美,此时她不仅仅是一棵梨树,而是超脱树本身的人所赋予的思维。拍完照,看着大家在不同角度静静地留连她须臾,而后从小路边拿着各自的东西,继续向前,留下身后那绵延茶山上的那一棵独树。我走在最后面,发现有人也和我一样回头再看一眼,不知树会感知孤独吗?而我却有些强行要与她共鸣某种程度上的孤独之感。
下到坡时,已看不到那棵梨树了。翻过又一道梁,我知道前面又有几间简易房,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大火烧毁了的房屋,里面的陈设一片灰烬,唯留下变形的铁皮墙。阿姐说,这是去年冬天烧掉的,还好没有影响周围的茶山。可这家茶农没有再建,旁边的茶园也没有修剪和打理,有了抛荒的迹象。在这供大于求的年代,有时放弃比拥有更好。我想做为农人的他们,这是很痛苦的断舍离。希望他们来年能重拾信心,继续耕耘。
绕过烧毁的房子,转弯终于看到阿姐经营的茶山了,这一片总共有八十几亩,山头北面是竹林,越过竹林还有二十几亩。这几座山头,老底子为石山林场,此处是唯一留下的鸠坑群体种茶树,已经有六十几年树龄。鸠坑群体种是有性繁殖的茶树,也是为首批通过国家级认定的十大有性系茶树良种之一。在无性系遍地的当下,此乃实属难得。整山以生态半野生状态培育,所以产量不多,实为小众。所产绿茶为三癸雨芽,红茶为三癸红茶。
今年的冻雨,茶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好点的上层嫩梢泛黄,严重的上面二十公分左右已冻死干枯,在绿径处折断,或乃留于其上。由于天气的冷暖不定,今年的茶树都抽芽比较晚。旁边的白叶1号已很有长势,龙井43号也在长成中,而这里的群体种才刚刚有些小芽尖冒出来,有几株早产的可以看见一芽一叶了。我们这里的群体种普遍晚产,一般来说每年的三月底可以采第一波,但今年的估计还要晚个三四天。
明前茶一天一个价,清明后的茶,就卖不起价了,所以每年的定价阿姐都很犯愁。高了很难动销,低了连成本都不够。因为茶园是生态管理,茶树一般不修剪,灌木种长的比人还高,采茶难度大,采茶人工费就相应提高。还好茶是好茶,口感比其他品种醇厚耐泡,又是生态有机培育,且产量有限,所以都会早早的售罄。
大伙儿徜徉在茶垅间,伸手摸摸茶树,在与之合影,看着这茶芽新萌的满坡深绿,期间有着悄悄生长的点点嫩绿色,那幼嫩的芽儿,触手轻软,盈毫稍有滑腻,如婴儿肌肤般美好,无以言说之感,只留内心的心喜。孙老师说,日本在五十年前就在临近的国家产茶区包茶园与茶山。他们把包的区域圈起来,让专人看管,人员只负责禁止外人进入,茶树完全野放生长,经过三五十年再进行采摘,以此做出小众的,生长无人工干预的野生茶,喜欢纯粹自然的买主会不惜重金购买,我想那是一个三代传承的司茶项目,能够坚持,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看着此处茶山就更觉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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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山到茶园已走了差不多一小时,今天的任务一是来看看茶叶的长势,任务二是来拍一些照片视频,用来做接下来春茶的宣传片。
大家脱去外套,穿上采茶的工服,拿起茶篓,带上斗笠,采茶工的样子已浑然天成。幸运的在小路边上找到了几棵早发的茶树,拍到了各自想要的素材。西安来的孙院长是来踩点找鲜叶的,他要在陆羽著《茶经》的地方,用本地的茶复原书中的唐代茶饼。长兴的司茶老师已用紫笋茶复刻出了唐代的茶饼,并仿造了一套法门寺地宫的宫廷茶具,经常会进行唐代宫廷茶礼的演绎,让现代人体验古代喝茶的乐趣。我和阿姐也打算清明后做一批手工茶饼,用来丰盈我们所司唐代士大夫文人阶层的茶饮演绎,静等茶芽的长成。
中午时分,大家拍了合照,然后随着山路反回,这趟春山行,仿如儿时春游般快乐。途中,买了路边山农的春笋,晚餐的桌子上会加一道美味“腌笃鲜”。
“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江南的春总是那么温婉迷人,五感俱佳的体验,刚下山,就开始期待来年的上春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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