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春的病很快就好了,让提心吊胆的王兰香也放心了很多,一路上再苦再累都能忍受。赶路的日子实在单调乏味,为了调节气氛,队长让大伙唱山西小调。一听到要唱小调,队伍里的男男女女都激动得不得了,也许是大家都觉得太沉闷了。
还没等王满福说完话,王兰香第一个举起了手,毛遂自荐地要给大家唱一首。霎那间,人群中的欢呼声,口哨声像洪水般地涌了出来。
王满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王兰香说:“你会唱小调吗?”王兰香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队长说:“既然会唱,就给大伙唱一首。”说完,他让王兰香站在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上。那时,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是一个展示的机会,二话没说就登上了那辆马车。她向乡亲们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说:“乡亲们辛苦了,李家窑王兰香给大家献丑了,唱一首‘亲圪蛋下河洗衣裳’”。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亲圪蛋下河洗衣裳
双腿腿跪在石头上呀
小亲圪呆
小手手红来小手手白
搓一搓衣裳把小辫儿甩
小亲圪呆 小亲圪呆
亲呀个亲呀 呆呀个呆
小妹妹河边她把头抬
亲呀个亲呀 呆呀个呆
哥哥在山上唤你来呀
亲呀个亲呀 呆呀个呆
小亲圪呆呀
哥哥在山上唤你来呀 唤你来
王兰香越唱越煽情,越长唱有味,激动的大伙都忘了赶路,干脆停下来听她唱,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大合唱。唱完一首,大伙觉得还不尽兴,继续鼓掌让王兰香再来一首。王兰香从小就受奶奶的熏陶,还不到五岁就在村里的戏台上登台演唱,她对山西民间小调和戏曲有非常浓厚的兴趣。
看着大伙热烈的鼓掌,王兰香不好推辞,能给大家带来欢乐,也算是她对父老乡亲们的一种答谢。紧接着她又唱了一首大家熟悉的小调,刚要准备跳下马车,就被队长一把推了回去,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一不做二不休,王兰香一连唱了好几首,听得大伙悲喜交加,一股思乡的情绪在无声无息的蔓延……
听了王兰香的山西小调后,王满福的脸上看起来不再那么冰冷,那个“压寨夫人”还特意来到王兰香跟前,拉起她的手,一个劲地表扬她唱得实在太好了,队伍里有她这样多才多艺的人,会给大家带来很多快乐。王兰香却表现得很谦卑,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反而非常感谢夫人的仁爱之心,能在李宝春的危难之际,伸出温暖的手,实实在在地帮了他们一把。
夫人说道:“都是出门人,看着你们也不容易,能够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听到这话,王兰香的心里很是舒坦,以前那种深怕被抛弃的忐忑不安一下子消失了。队伍继续往前走,王兰香的歌声似乎还在人们的心中回荡,人群中不时发出哼小曲的声音。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空气中飘散中一股潮湿的味道。队长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云层快速地由西向东流动,很快罩住了晴朗的天空。进入秋季以来,降水明显增多,路上泥泞湿滑,给队伍的行进带来不少麻烦,有几个人就被滑倒扭伤了脚。
王满福原本打算走到下一个县城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但是今晚的天气看起来格外诡异,有下暴雨的架势,继续走说不定会遭遇暴雨的袭击,遇上山洪暴发就是灭顶之灾。他决定不能再走了,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安顿好所有的人马后,又特意查看了周边的情况,才回到他的车子上。行走了这么多天,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然而,今天这个临时休息的决定让他有些不放心。
就在出来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一带有很多土匪、军阀以及地方势力盘踞,经常扫荡周边村庄。经过这些地方的商队或者行人,十有八九都会遇上抢劫。看着困乏的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了睡着了,他觉得这样很危险,一旦有有土匪出没,必将全军覆没。其实,对于他们这些逃荒要饭的人来说,本来就吃不饱肚子,没什么东西可抢,最破的是被抓了壮丁去当劳工。
想到这里,他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但又不忍心将睡着的人们喊醒来,等待土匪的出现。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悄悄地卷上自己的老羊皮袄,顺着山脊往上走,决定为大家当一次哨兵。他站在山梁上,凝视着西边,云层黑得让他有些害怕,似乎要从天上掉下来一样。连日来的赶路,也让他这个彪形大汉累得够呛,他也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但在他的心里,既然把大家带出来了,就得担起这份负责。
云层压得越来越低,夜色显得格外深沉,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到了后半夜,雨渐渐地停了,山峦上刮起了风,呼啸声像要把宁静的夜晚撕裂一样。队长被一阵猛烈的大风刮了醒来,向下看着山洼洼里的乡亲们,都睡得酣畅淋漓。山顶上冰冷的风拍打着他的脸颊,让他再也没有睡意。
他披上那件熟悉的老羊皮袄,站在山顶上,对周围的情况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扫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动静,裹上老羊皮袄躺了下来,潮湿的泥土散发着重重地土腥味,再加上老羊皮袄受潮后的膻味,他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于是,他又站起来环顾四周,就在无意间向西北方向瞭望时,隐隐约约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在向着他们这边移动,他的心里有一种不恻的感觉。
那片移动的影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楚,看上去是一支骑兵在飞奔。情急之下,他大声吼叫着:“土匪来了,土匪来了……”沉睡地人们听到队长的吼叫,赶紧爬起来,以最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随时等待队长的命令。
王满福年轻的时候,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人,偶尔伙同他人干些鸡鸣狗盗的坏事,据说还参加过当地的一个青龙帮会,打家劫舍,伤害黎民百姓。
后来,青龙帮会被政府军收买后,像他这样地小喽啰就各回各家了。因此,他对土匪强盗并不陌生,并且有一定的应对战略战术。
但面对这样一支来势汹汹地骑兵,他不敢有丝毫地懈怠。根据他的经验,来者无论是什么人,都要严肃对待。出发前,他已经要求每一个人都要有对付土匪的思想准备,什么长矛、大刀、土枪等等,能带的都带上,以防万一。
他让所有的男人都集中到山顶上,每个人手里都操着家伙。把队伍里女人分成二拨,一拨到西北侧的小山头,另一拨到东南侧的小山头。其实,东西两拨的“娘子军”只不过是吓唬敌人的摆设而已。
当那支骑兵清晰地呈现在队长的眼里时,他立即命令东西两个山头的女人们点起了火把,让中间山头的“精锐部队”拿着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对面赶来的骑兵。
那支骑兵看到他们三面夹击的攻势,果断地停下了飞奔的脚步。骑兵一字排开,中间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感觉来者实力不弱,如果真的形成三面夹击的攻势,他们就像会被牢牢地捆住对方的笼子里。没过多久,首领调转马头,一伙人就跟着撤退了。
不出王满福所料,他用完美的战术,毫发无损地成功吓退了土匪,也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和信任。尽管如此,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依然在人们的脑海里回荡。如果不是队长运用机智的战略战术,真刀真枪地和敌人去拼,他们这些顶多算个游击队的人只有吃哑巴亏的份。
虽然取得了不战而胜的成绩,队长却表现得沉着冷静,因为这是在深夜里的一场偷袭战,他们占据了主动权,用假象迷惑了对方。如果是在白天,遇到了训练有素的军阀,只有缴枪不杀了。
至于这些可能面临的危机,队长只有藏在自己的心里,并时时刻刻地思考应对的办法。如果给大家讲得太清楚,太明白了势必会引起恐慌。虽说是一场虚惊,但每个人对传说中的抢劫算是开了一次眼界。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他们还在山西境内游荡。有的人由于食物短缺,都已经饿的有些浮肿了;有的人水土不服,出现拉肚子的现象;还有的人感觉吃不了这个苦,开始打退堂鼓,宁愿在家饿死,也不愿受这个折磨。
王满福鼓励大家:困难往往是考验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走过去了就是一片风景。看着乡亲们痛不欲生的样子,队长耐心地宽慰大家不要失望,很快就到目的地了。其实,到底什么时候走出山西,一路北上到达辽阔的蒙古大草原,他的心里也不清楚。听了队长的话,大伙又鼓起来精神,整理整理行李就继续前进。
到了这时候,大伙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缺少食物,本来就来自于灾年的穷苦人家,出来时都没有带多少盘缠,还指望着一路上讨要一些呢。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这支队伍真的走不下去了。
王满福对每个人带的食物进行仔细地查看,所剩无几。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大家就应该像一家人一样,团结起来共度难关。他让大家把自己带的食物全部交出来,专门找人负责保管,每个人每天都按照标准定量,减少浪费,这样一来就会维持更长的时间。
对于王满福提出的这个想法,大伙都没有意见,有的人贡献的食物多一点,也不会计较。队长对食物的供给了如指掌,当前的这些食物远远不够到达内蒙古的需求,还是得想办法补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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