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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来,此老板还是我的老乡,我们虽然属于两个县,但相距并不远,所以刚开始我还挺高兴。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的老家发现了石油,当时的政策允许私人开采石油。曾经的不毛之地很快立起来了很多井架,就像开盲盒一样,有人倾家荡产,有人一夜暴富。
老板就是一夜暴富者。
后来不允许私人开采石油,老板就离开老家,到离老家最近的这个二线城市搞房地产开发。
第一次见老板,我依约进入办公楼,除了老板的办公室,整层楼全是玻璃隔断,一览无余。偌大的办公楼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是要时常下现场,所以当时我也没在意。
老板很健谈,从他初中毕业开始,到打油井发家,一直讲到在这个城市搞房地产。尤其是对打油井发家这段经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老板给我讲课,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插话机会,除了点头、尬笑外,我不知该做点啥。
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已经过了中午饭点,我肚子咕咕叫,尬笑的脸皮都有点疼了。老板依然兴致勃勃,谈笑风生。
我印象最深的是,老板说他的房地产项目做得不大,但是他准备收购一个网站,是关于房屋交易的,和阿里巴巴的性质差不多。他还给马云发过几次短信,商讨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机会。虽然马云先生没有回复他,但是他有信心把这个网站做大做强。到时候,公司的全体员工都是股东,大家一起发财。
终于谈到了工作、待遇等这些面试需要谈的话题,在老板翻看我的简历时,我小心翼翼的问老板薪资大约是多少。老板一愣,没有正面回答,又讲起了他曾经的合作伙伴和员工,在他的帮助下好多都已经成为了老板。没有成为老板的,或者是他们不争气,或者是正在成为老板的路上。
面试完了,老板也没说我的工资是多少。
说来惭愧,虽然已经打了快二十年的工了,也知道老板画了个大饼,我还进入了公司。
同时和我进入公司的是一个会计。
因为都是新人,我俩聊了几句,然后各自进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会计悄无声息的走进我的办公室,一脸惊讶的说:“我要接手工作,行政部的告诉我说,财务部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人了,叫我自己慢慢理吧!”
我也有点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安慰她:“没事,我们部门也是我一个人!”
项目不大,已经做了好几年了,目前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拖的时间太长,项目的定位已经远远不适应当前的市场了。我虽说是总工,但手底下一个人也没有,据说总工办也已经空缺好久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拿出个工作规划,赶紧让项目和部门的工作启动起来。
我拿着辛苦了大半天的做出来的工作规划,找老板汇报。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声音,大着胆子推了推,门是锁着的,可老板明明就在里面啊?
行政部出来个老同志,把我拉回办公室,告诉我,千万不要在上班时间找老板,就是有火上房的事,老板都不会搭理你。要谈工作,等下班以后吧。
果然,快到下班时间了,老板的门开了,通知大家开会。
除了刚开始介绍了我们两位新员工、大家稀稀拉拉的鼓了鼓掌外,会议全程是老板一个人在讲话,东南西北、天上地下,我听得莫名其妙。扭头看了看几个为数不多的老员工,不是在看手机,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又进来了一位员工,是接到通知后,从项目上坐公交车,慢慢悠悠的过来的。进来以后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发呆。
一直熬到九点多种,老板才结束了激情演讲,散会走人。全程没有交流,没有决策,哪怕是一点点具体的小事,都没有讲。
我看着原本想在会议上汇报的工作规划,一时不知所措。
楼下,我碰到了行政部的那位老同志,邀请他坐我的车,其实就是想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
可能是憋得太久了,老同志一反萎靡不振的样子,对我侃侃而谈:
“老板就是这个样子,上班时间永远不和你谈工作,快到下班就开会,也没有啥正经事,就是漫谈,就是折腾人。他觉得你挣了他的钱,不让你在公司多待一会儿他吃亏了。好多人经不起折腾,都走了,你看看现在公司有几个人?我们行政部除了我,就是老板的儿子了。我也是退休了,在家没事干,出来打发时间的。公司的项目做得乱七八糟,停停干干,拖了好几年了,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公司资金状况也不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我听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过了几天,几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来公司,老板说他们是“好房网”的创始人,他已经将这个网站收购了。用老板的话说:“我们的房地产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出本市。但是我们的网站,要走向全国,买卖全国的房子。”
领头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向老板描绘了伟大蓝图和胜利篇章,老板听得满脸笑容,答应要注入巨资,将“好房网”做成房地产界的阿里巴巴。
新来了个总裁助理大刀阔斧,招聘了不少人,把各部门的空缺都补充了,办公楼里一时间倒有了些人气。
但工作做得磕磕绊绊,既不辛苦也不累,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方向在哪儿?看着哪儿哪儿都是工作,但没有一样能推进。老板不听汇报,也不解决问题,对于过去存在的隐患,一概回避。
我查阅了以前留下的资料,怎么也找不到《消防审图意见书》。没有审图意见,就没有办法验收。问老板,老板让我找。我先安排人把过去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又托人到去消防队查阅。好多天过去了,哪儿都找不到这该死的意见书。
我又想发设法找到前任的电话,向他咨询了一下,前任告诉我:当时审图时,要缴纳几万元钱,老板舍不得,说找找人,看能不能少交一点,事情就拖了下来,最后也没审图。
我又找到老板,老板说,当时就是没有审图。
没审就是没审,你告诉我不就得了,没有这么折腾人的,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老板天天躲在办公室,也不知在干啥,每过几天,就想出个点子,让我们照办。
有一天,老板想出了个点子,叫“一日工作一日清”,就是每天早上开会,汇报前一日的工作完成情况,以及 当天的工作计划。
会议是由总裁助理主持的。
刚开始大家还能说出点事来,财务说:“税务局要我们补交税。”工程部说:“拖欠工程款,施工单位不愿意接着干了。”技术部说:“拖欠设计费,设计院已经停止服务了。”物业负责人说:“公司办公楼的电梯几年的没有维保了,万一要出点事,谁能担得起?”更可怜的是我,为了给公司晒施工图,好说歹说,设计院同意晒图,我自己垫了一千多元钱,找财务部报销,财务部告诉我没钱。一气之下,我也每次把这个事在会上提了几次。
提出的问题一样也解决不了,翻来覆去的成了车轱辘话。
过了几天,用不着发言,都已经知道大家要说些啥。
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努力找点事做,“好房网”的几个人怒气冲冲的走进办公楼,拼命敲老板的门。
敲了好一会,老板没开门,我有点不落忍,就过去劝他们不要再敲门了,到我办公室坐坐。
几个人一落座,就冲我发牢骚,说老板一分钱都没投,现在他们弹尽粮绝,连电都让人给停了。
聊了一阵,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没有一点发工资的迹象,几个小年轻急得直跳。
老板找我,向我借两万元,想应应急,我想也没想,找个理由拒绝了。
老板又想出了个主意,要拿着员工的身份证,购买公司竣工遥遥无期的房子,老板自己想办法出首付,以员工的名义到银行贷款。
我赶紧找了个理由,离职走人。
因为没有拿到工资,我一直没有退出公司微信群。知道好多人也离职了。有人在微信群里问,啥时间能发工资?
问了也白问,老板退群了。
又过了不久,总裁助理在群里生气的质问老板儿子,究竟啥时间发工资,有没有的期限。还在群里留了劳动监察大队的电话,叫大家一起打电话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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