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抽泣的后背,她的长发她的白衣消失在我视线外时,我才突然发现到血从左脚底下爬过沙子,蜿蜒曲折蔓延到大拇指处,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
从十几公里外的小镇以接近200公里的时速飞奔到这个沙滩,我已记不清楚闯了多少红灯和限速卡,这一切,只是为了见英子。
今天是冬天,认识英子的时候是夏天。夏天总是躁动的,在这片躁动的海的旁边的沙滩上,我遇见了英子。
当时她看上去是那么倔强,倔强的嘴角微微上扬,白色的衬衫倔强的只打了三个纽扣,于是粉色的脖子和肚脐与那一头齐胸的卷曲头发一块倔强的泛着光冲向大海。
我冲向她,不过几秒钟的事,水已齐腰。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腰时,柔软光滑的触感尚无暇感受,她已在我的脸上左右开弓,十道红色的指痕狠狠的留在我的脸颊。
在我的愤怒冲向我的大脑之前,我看到了英子的眼。那是一双在我之前的生命中从没看到的眼睛,它是漂亮的,深邃的黑色的眼球仿佛有它自己的思想,一闪一闪的传递着悲伤,在那悲伤的后头,我突然感觉到,它曾经是快乐的。
不过我还是没能阻挡住自己的难以名状的恼火,又或者说是人天生就想驯服桀骜不逊的野马的情绪作怪,我回敬了一巴掌给英子。
英子当时哭了,哭的歇斯底里。
“坏蛋,你怎么可以打女人,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她不断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英子的拳头和她的眼泪一样,一拳又一拳的打在我的胸部,钻心的疼,我怀疑她把一生的力气都用在我身上。
我直挺挺的站在水中看着满脸是泪的英子,竟忘了是要拖她上岸,任凭她打的累了,头顶着我的下颚,身子不住的抽泣。
英子那张让我手足无措的哭泣的脸后来整个夏天、秋天都没有再看到,但从那一天起我敢保证,只要她愿意流着泪拿着刀子抹向我脖子,我绝不反抗。
那个夏天的夜晚,我和英子一起坐在离海不远的大石头上,我掏出随身携带的两包烟,和英子一人一根。没有任何话语,当40朵桔色的烟火在我和英子嘴边绽放完毕时,天已朦朦亮。
我突然咳嗽了一下。英子转过头来,对我说:“胸口很疼吧?”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英子轻轻的笑了,又转过头看海。
“为什么想不开?”我一边看着海,一边说道。
过了很久很久,英子站起来回答我说:“喝多了,想吐,想吐到海里。”
尽管这个理由我一直不接受,但之后的整个夏天和秋天的周末的晚上,我一直都和英子一起度过:一起看海,一起抽烟,一起看日出。
每个在海边的小旅馆里醒来的早上,我总是一根一根梳理身旁英子的头发,想从那里面找到那晚的答案。英子总是及时醒来,狠狠的在我的左肩咬了一口,又带着得意顽皮的笑睡去。我们一直很合拍,喜欢的东西,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食品乃至于喜欢的姿势。
今天,冬天,又是一个周末,英子第一次给我发来短信,只有短短的六个字“我们不要再见了。”之后任凭我发短信、打电话、上微信,都是石沉大海,英子的手机关机,微信头像上那双忧伤的眼睛一直没有对我眨眼。
我立刻放下所有要做的事情,没和平时一样刮胡子,没和平时一样带着烟,光着脚飞进车厢,调转车头,踩尽油门,一路向东飞驰。
出乎我意料的是,穿着初次遇到时的那件衬衫的英子和往常一样在海边,在和我常常聊天看海的石头上抱膝坐着。
冬天的沙滩,格外的冷和硬,我在上面飞奔,飞奔向远处的英子。
“为什么?”到她跟前时,我用尽全力只问出这一句。
“非说不可吗?”英子望着我,那双眼又现初次见面时的深邃。
那种深邃有一种英子独有的认真和悲伤在里头,我突然觉得答案肯定让我崩溃,所以我把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非说不可”硬生生的吞进肚里。我看着英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她叫英子,仅此而已。
她知道我叫东,也仅此而已。
这既是最粗糙的了解也是最细致的了解,我和英子一直都是这样心照不宣的认为。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英子突然靠近来,扬手,轻轻的摸着我的脸,说:“留着胡子的你真好看。”
冬天里英子的手是冰凉的,我的脸清楚的感受的到,于是我紧紧的握住了它。
“别,阿东。”英子轻轻的甩开了我的手。她哭了,又一次的歇斯底里。
在她离开之前,她说:“可惜我爱上了你,可惜我不能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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