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个子小的原因,妈妈一直拖着直到8岁才让我读学前班,当时我是班级里最年长的,同时体形又跟同班的差不多大。这是乡镇上唯一一所小学,有很多学生大都是少数民族的留守儿童,住在村里面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家境贫寒,特别是对女娃儿,能够上学已经是家庭的宽容了。然而无论什么年代,弱就会遭受欺负的现象从未停止,富欺贫,强大欺负弱小。当时哪怕还只是学前班,都在分着帮派,住在大街上的无疑是条件好的一派,住在村里的无疑是贫苦的一派。条件差的男生跟着住在大街上的男生混,当狗腿子,教唆他们欺负同村的女同学,扯她们的头发,拍打她们的头,过分的甚至直接飞踹她们,无视她们的痛苦,甚至她们越痛苦这群恶棍越有成就感,如果她们去跟老师告状,回家的路上将会遭遇更惨的踢打,因为她们背后没有人撑腰,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无论守多大的委屈伤害,现实只能教她们学会闭嘴。
开学后一星期,开始挑选班干部,当时有个老师的女儿跟我们同一个班,长相粗矿,留着短头发,性格也很男性,班主任让她当了班长。然而因为我年长,看着也机灵的缘故,让我当了副班长,副班长的职位一落实,心里油生出一种责任感,维持班级秩序,保护弱小同学。现实条件让我不被欺负,但我终究是女生,无法做到与别人拼搏维护正义,只能用自己副班长的职位去震慑欺负女生的男同学,尽我所能去保护村里的女同学。
在我印象里最深的一个女同学,高高瘦瘦,脸颊凹陷,穿的衣服破破旧旧,用路边捡到的塑料绳绑头发,衣服看着应该也是别人给的,尺寸不合适,裤头松垮,她只能用塑料绳当腰带绑紧裤头,好让它在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不掉下来被耻笑。那会儿她的消瘦窘迫与内向走进我的眼帘,我观察了一会儿不禁心酸起来,是同情还是难过我分不清,亦或许两者都有。再看看自己,我们都是同龄人,却因为降生在不同的家庭下,遭遇的一切都戛然相反。我一出生就备受疼爱,做家务就可以换来一周的零用钱,妈妈时常给我买新衣服,我的哥哥在上学的时候又保护我周全,我们到了年纪就可以顺理成章读书。而她到了年纪,读书都要靠家里的宽容,没有自己的衣服,也没有感受过疼爱,甚至可能温饱都无法保证,虽然我们同在一个班级,却是不同的命运,我不觉得我的条件是我该得到的,但是命运无法选择,既然给了我,我就要帮助别人。我对她充满同情,同时也坚定我要成为她的保护,也尽可能在同班的时候让她有个温暖的回忆。
第二天早上,爸爸送我去学校,我把周末干家务得的20块钱带在身上,每天去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区,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个打扫的区域,老师每天八点在旁边指挥打扫,拿着跟我一样高的竹扫帚,把卫生区扫得尘土飞扬,好在轮流倒垃圾,那几个恶棍才没压迫哪个同学倒垃圾。打扫完便是早读课,接连两节主课,都正常度过,最后一节体育课,没有什么训练,只有撒欢玩,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召集班级一分钟的队列,数着人到齐了,就解散玩。我是去跟别的班级比赛玩双杆,但由于矮杠有点矮,时常因为速度太快而撞上腰处,青一块紫一块,玩累了便向教室走去休息。在回教室的中途,看到几个男生欺负一个女生,把她逼到老师宿舍楼梯口,对她踢打,时不时传出些恶语:“让你穷,让你得瑟。”“你看她,像个狗一样缩着躲起来了,哈哈哈”“再给她两脚,一看到她我就手痒脚痒想打人”,起初没注意,以为是别的高年级同学,我力量有限,不敢轻举妄动。可走近一看,竟是那个凄凉的女同学,心里的正义感顿时油然而生,而这时也认清了那几个男生就是同班的,只是刚开学,谁也不记得谁名字,只能凭脸熟辨认。凭一己之力驱散了这几个恶棍,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扶她出来坐在阶梯处,她内心很害怕,也很怯弱,不敢正视他人,也许是经常被欺负怕了。待她情绪平稳后,跟她唠一些家常,从她的外在条件其实我已经判断出她的家境,只是随口问问,让她缓解一下,也让她知道我对她无恶意,不会嫌弃她,我们都是朋友。她看了看我,眼睛低怂着轻声细语的说:“我爸妈出去打工了,一年都没有回来一次,我有个弟弟,他们带在身边,我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我家很穷,我只能穿表姐不要的衣服,爷爷奶奶耕田种菜,很少有肉吃。”我看着她说完,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一阵心酸,眼睛瞬时泛起一层雾。假意到处看看,眼睛转动不让雾聚集成雨落下,思索片刻,我从口袋里拿出20块钱交到她手里,她拒绝,一直推搡,我很认真的给她说:“你拿着去买一条皮带,剩下的钱你买点猪肉回家跟爷爷奶奶吃。以后别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以后你跟着我就行。”随即也将她的手握紧,她看着手里的钱,眼泪留下来,不停的说谢谢,我笑着说:“没关系的,走吧下课了。”两个人一起回教室,我从书包给她拿了一瓶水,她接过水,眼睛瞬间透亮,那会儿年纪小,不明白是什么,现在回想,也许是希望。她没有书包,只能手拿着书跟笔回家,在教室门前的龙眼树分道而行,她走后门,通往村里的小道,我走前门,通往大街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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