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朱哥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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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地区,六十年代出生的农家子弟,吃不饱肚子是常有的事。
更有甚者,那时生产队里每年每户只分配一坛子棉籽油,大约四、五斤样子,平日子炒菜做饭都舍不得吃,留着招待来往的亲戚朋友和过年过节吃。
由于油水寡淡,能吃上一枚鸡蛋,也是奢望。
一个大家族,只有爷爷家生活条件相对富余。抗战时因他立过功,从日本鬼子监牢中营救过武工队员,解放后,得到政府照顾,每月发给12元补贴。
爷爷脾气极端怪异。
据父亲讲,奶奶是被爷爷气死的。
奶奶是小脚女人,旧社会女人要裹脚,行动不便。
有一次,奶奶摘青菜,将青菜根掐掉,丢进猪圈。
这下被爷爷发现后,爷爷脾气爆发,硬是逼着小脚奶奶跳进一米多深的猪圈,将那些还没有被猪娃子吃掉的青菜根捡上来。
爷爷不听旁人劝阻,当众羞辱奶奶,说奶奶不会过日子,是个败家女人。
大伯和父亲实在受不了爷爷欺负奶奶,就一同跳进猪圈,把奶奶抱出来。
奶奶一气之下,到唯一女儿我的姑姑家养病,不到半月时间,气绝身亡。
对这件事,儿女们从未原谅过爷爷。
爷爷手中因有几个钱,也不与儿女们来往,独自过日子。
在平常日子里,爷爷小储藏柜里都不缺少像槽子糕、桃酥之类点心,我们做晚辈的,嘴馋,利用看望爷爷间隙,趁爷爷分神之际,顺走一小块点心,藏在衣服里,在没人的地方或夜深人静时舔一舔,过过嘴瘾。
爷爷讨厌小孩,对我们孙子辈的,总是板着脸,从未见过他主动打开小储藏柜,拿些点心,哄哄我们。
我们嘴馋,只好费尽心思去偷。
我也是小偷,等着哪些点心吃过一半之后,才小心翼翼下手。
也仅仅是每一包拿一块,然后再让打开的黄油纸归位,恐怕被爷爷发现。
但,终究还是被爷爷发现了。
这次,既不是槽子糕,也不是桃酥,是咸鸡蛋。
因我父亲排行最小,三个大伯成家另过,只有我父亲与爷爷住一个院子。
爷爷喜欢吃咸鸡蛋,每年夏天,他都会在院子南端小草屋厨房内腌制一坛子咸鸡蛋。
把鸡蛋用清水冲洗干净,在铁锅内煮个十来分钟,捞出放凉,然后把鸡蛋皮轻轻敲碎,放入凉白开中,撒上大粒子盐巴,静置一周后便可以吃。
一坛子咸鸡蛋大约30多枚左右。
这个秘密,终于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被我寻到。
吃咸鸡蛋会上瘾。
那种味道让我终身难忘,有一种臭豆腐味道,以至于成为自己学习动力,发誓将来有钱后,一定要自己腌制几坛,一次吃个够。
每天晚上,我悄悄溜进小草屋厨房,摸到那存放咸鸡蛋的坛子,顺走一枚。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我干了好多次。
直到有一天夜晚,当我用小手在坛子里搅和,感觉只有一枚咸鸡蛋时,我第一次感到了不妙。
我,害怕了。
我把咸鸡蛋偷吃完了!
没过几天的一个午饭点,就听到爷爷在院子里大骂起来,引来了乡邻们围观。
说,谁家的小王八羔子偷吃了他的咸鸡蛋。
大家哈哈大笑,调侃着说,一定是野狗野猫偷去了。
眼看爷爷不依不饶,父亲走过去跟爷爷说,别骂了,都黄土埋到脖梗子上啦,谁偷,还不是这年月油水少,我偷吃了。
爷爷看自己最小儿子承认偷吃,骂骂咧咧,火气渐渐消灭,也不再说啥。
父亲为我背了黑锅。
多年以后,我在外地工作,每年都会腌制几坛咸鸡蛋。
每次回家探亲,我带上两份,一份在返回老家的火车上吃,一份带给父亲和母亲。
看到我与他们分享眼前的咸鸡蛋,父母都会与我会心地相对一笑。
这一笑,是对早已化为泥土的爷爷过激做法释怀的一笑,也是对现在幸福生活敬畏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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